前巷说百物语_[日]京极夏彦【完结】(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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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和这半点儿关系也没有,又市说道。

  我也巴不得半点儿关系也没有,长耳头也没回地回答道。

  「巴不得?」

  「倘若事情找上咱们了,该怎么办?」

  「找上咱们?」

  「你脑袋怎这么钝?这可不是赌具磨损一类的损失,而是攸关人命的损失。吃了亏的人能上哪儿求助?光是租赁锅碗、被褥的损料屋可帮不上忙,唯一能找的就剩阎魔屋。要是吃了亏的家伙委托阎魔屋代其讨个公道,大总管又接下这桩差事——事情不就落到你我头上了?」

  这话的确没错。

  我可是害怕极了,长耳踏着步伐说道:

  「阿又,你应不至于忘了吧?十个月前——立木藩那件事儿。」

  哪可能忘了?

  当时不仅是又市自己,整个阎魔屋的一伙人都差点小命不保。

  「我虽生得这副德行,但也想图个全寿,可万万不想再同高人过招。」

  「高人……」

  倘若这起黑绘马风波背后真有隐情——不论是什么样的人、怀的是什么样的企图,必有擅长取人性命的高人参与其中。若非如此,绝无可能将不分对象的杀人差事干得如此俐落。

  若真是如此……

  长耳转过头来问道:

  「那些家伙有多骇人,你比谁都清楚不是?」

  「嗅,当然清楚。那些家伙远比咱们懂得分际。」

  该如何下手。

  该改变些什么。

  该帮助些什么人。该如何纾解遗恨。

  这些家伙丝毫不理会。以杀人为业者,绝不为任何理由,只要将人杀了便成。若要勉强找个理由——想必就是酬劳了。碰上这种人,任谁都要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只有求饶保命。当然,再怎么苦哀求,他们也绝不理会。

  还真是麻烦——

  只能祈求这回的情况不至于太麻烦。

  「若真碰上了,不参与不就成了?」

  接不接下这桩差事,毕竟是自己的自由。

  「由得了咱们么?上回那桩寻仇的差事,你不就被强迫接下了?」

  「哼,我可不是那只母狐狸的娃儿或下人,和她既不是什么主从关系,也没欠她人情,压根儿没义务听她的吩咐办事。我都说过好几回了,咱们也有权选择差事,不想干就别接,不就得了?」

  「的确有理。但你真拒绝得了?」

  「若真要强逼,我干脆离开江户,哪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又市边走边说道。

  我可无法这么潇洒,走在后头的仲藏说道。

  「怎么了?难不成你欠了大总管什么?」

  「是不欠她什么。但我可是有个家。」

  「那栋破屋子和你的小命,孰者重要?」

  「我可不像你,过不了漂泊不定的日子。」

  「瞧你生得如此吓人,胆子却细小如鼠,哪来的资格嘲笑善吉?首先,咱们都还没——」

  才刚在小巷里转了个弯,又市便闭上了嘴。

  在朝前绵延的板墙前方。

  竟然站着一名大人道(注3)。

  此人身长六尺有余,身穿褴褛僧服,粗得像根木桩的手上还握有一支又大又长的鍚杖。虽然剃了发,但满脸的胡渣子又生得一脸凶相,怎么看都不像个真正的僧人。

  整副模样,看来活像戏绘中的见越入道(注4)。

  只见他伫立窄道,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跟着又市弯进小巷中的长耳,也给吓得屏住了气息。

  长耳个头已经不小,但这人道更形巨大。

  「久违了,阿又。」

  入道以低沉的嗓音说道:

  「找你找得可辛苦了。」

  一名个头矮小的男子,自入道背后探出头来。

  【贰】

  时值樱花初开、天候微寒时节,南町奉行所定町回同心志方兵吾,领着冈引万三与小厮数名,造访了涩谷道玄圾旁的缘切堂。

  宫益坂上尚算小店林立,但一登上道玄坂,便不复人迹。放眼望去,尽是山林田圃。

  虽然沿途并无任何显眼标记,但抵达目的地前,志方倒是没迷多少路。

  眼前是一座没多大的杂木林,一旁有块荒芜空地,后头便是一座倾颓的堂宇。

  大人,就是那儿了,万三说道:

  「那就是缘切堂。大人可看见堂宇旁的绘马了?」

  此时仍是艳阳高照,但堂宇周遭却颇为昏暗,教人想看个清楚也难。

  「不过,大人。这究竟是座寺庙还是神社?唉,看来咱们一行应是无权插手此事。依理,此处应属寺社奉行管辖才是。」

  「本宫还真巴不得是如此。」

  事实上,志方已向笔头同心打听过好几回。

  寺社领门前町的确属寺社奉行管辖,町方理应无权插手。

  不过……

  「万三,此处并非寺社奉行之领地。那块空地上的确曾有座寺院,但打从五十多年前便荒废至今。如今,这块土地不属任何人所有。」

  「不属任何人所有?大人,话虽如此,但土地上头可是有座堂宇哩。」

  「这也的确不假。」

  看来果真棘手。

  「详情本官并不清楚,但原本座落此处之寺院,据传香客多为非人乞胸之流——看来亦非一般寺院。本山(注5)那头亦极力撇清,坚称不谙详情。」

  「那么,是否能找非人头(注6)的车老大打听?」

  「本官当然透过上级打探了。」

  同非人头车善七、长吏头浅草弹左卫门(注7)均照会过,双方均宣称与此处毫无干系。

  「每个——都宣称不知情。看来这块空地既不属任何人所有,这座堂宇亦不受任何人管辖,活像颗路边的石子,压根儿无人闻问。」

  路边的石子?万三以十手搔了搔额头。

  「倘若是路边的石子——便该由咱们町方采查?」

  「话是如此。」

  但同心宿舍中竟无人有意愿出此勤务。

  「未料竟个个胆小如鼠。诸同侪平日以血气方刚驰名,听闻有凶贼暴徒作乱,哪怕是扔下吃到一半的早饭也要赶赴现场,这回却个个意兴阑珊。」

  难不成是给吓着了?万三说道:

  「毕竟这回的对手,可是有求必应的黑绘马哩。」

  「有求必应?此等荼毒人命的不祥之物,岂可以有求必应形容?神佛可不会毫无缘由便取人性命。」

  「不、不过,大爷……」

  「本官都知道。」

  声称自己在这些个黑绘马上写上名字,而且被写了名字的真的魂归西天——光是有人行文自首,含两封匿名的在内,便已多达八件。而且所有的受害人皆已确实亡故。

  担忧遭官府问罪而主动投案者,有三名。

  前来询问是否将为此遭罪者,有两名。

  尚有捱不过罪恶感煎熬而自戕者,一名。

  情势逼得志方再也按捺不住。

  「这座堂宇——据传俗称缘切堂,但本官并未探得任何在此祈愿便可断缘之说,亦不见任何称此处为缘切堂之文献。唯一查得的记载,是境内有一专司山神祭祀之小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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