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先吃,你会嫌弃我么?”拓麻揉搓了一把眼屎,特别真挚地问道。
“那就快吃,天太冷,刚买就开始变凉了。今天要去的地方,你心里有数了吧?十五分钟后出发可以么?”王行云递过去一小袋子刚出炉的炸糕,还有一大杯简装的鲜榨豆浆。
“我知道今天要去哪儿。本地人称之为‘第一博物馆’。虽然这个叫法有点夸张,但是……总觉得说出那个真正的名字,就目标太过显眼了。”拓麻喝了一口豆浆,就着吃了一口刚出炉的豆沙馅儿炸糕。满嘴松脆,瞬间缓解了他后挫力十足的起床气。
“故宫博物院嘛,全国人民都知道。哦,好像最近某宝上的旗航店,比该旅游景点更有人气和知名度。”拓麻在王行云张口表态前,又补充了一句。
第195章 东华门
“知名度什么的咱们车上再谈,因为预约的时间是上午九点,预计路上还需要至少一小时。你吃完赶紧收拾,咱们尽快出发。”王行云交代完,就转身出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两人收拾好了再下楼上车,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周日清晨的路况不错,原本预计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仅仅用了四十多分钟就开到了。
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让原本一路上絮絮叨叨的拓麻,安静了许多。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街景,似乎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
车辆缓缓进入限速的沙滩后街。王行云在丁字路口突然左转,驶入了路面狭窄,仅容双方向各一列车辆通过行驶的北池子南街。
“唉?咱们不是要去故宫博物院么?应该在天安门对面的那个南门进入啊。王员外,你可能不太理解,实际上,自2011年下半年开始,故宫只支持自南向北的参观路线。也就是说,观众只能从午门(南门)进来,从神武门(北门)出来。神武门,就是与景山公园隔着一条马路,遥遥相对的那个门。你别为了抄近路,按照导航瞎拐弯。除了午门,那四个门哪个都不让进的。”拓麻难得认真地跟王行云解释道。
“咱们这次不是去参观。”王行云正集中精力在狭窄的街道里穿行,简要地答道。
“唉?不是去参观么?”拓麻有点意外。
“都说了是去办正事,难道你还打算先参观一遍再说别的?”王行云挑了挑眉道。
“嘿嘿嘿,毕竟我最后一次来这里,还是七八年前,好像是放暑假陪谁家的亲戚去参观。当时光为了一跟冰棍儿跟远亲家的熊孩子打架来的,太过专注,也没注意那天到底参观了什么。只记得我妈气得差点把我御花园里的荷花池里。”拓麻缩了缩脖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听说最近的展览,有梅花鹿。”王行云说完踩了一脚刹车,减速慢行。让一个骑自行车先走。对方点了下头,在一个小路口转了弯,拐进了胡同里。
“周日人多,周一休馆。等把你答应梦貘的事情解决完了,我单独请一天的假,咱们悠闲地来逛逛。今天的行程都是未开放区,碰不到热门旅游景点的。”王行云在下一个大路口提前打了右侧转向灯,拐过弯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王行云让拓麻先下车,找个避风的地方等他停车。
拓麻裹紧了大红色冲锋衣,缩着脖子眯着眼睛,找了个背风口,才有精力把周围的环境好好瞅一瞅。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颇有气场和规模的标准故宫建筑风格的门楼。
拓麻看了看门楼正中央,挂得老高,伸长脖子才勉强能放入视线内的蓝底金字的门匾。‘东华门’三个字,就像是屹立在风中永垂不朽的丰碑,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与风云的磨砺,而变得有任何时光的痕迹。
东华门的西边,是一条蜿蜒的干净水泥小路。拓麻记得清楚,一直走到头,就能到达中山公园。那里面的绿化环境很好,里面国家扶植和投资的公益项目也挺多。为了省钱,大多数单位都在原来的古建筑群基础上,经过批准和监督,改造成了集中办公地点。
虽然绿化环境挺好,但作为曾经在一个机构实习过的拓麻来说,秋冬季节,没有集中供暖和热水的古建筑群里,是越待越冷,越晚越冻人。还因为要保护古建筑,房间里不能随便插电暖气,也不能安装大功率照明设施,每个人的工位上,都特别猎奇地插着一个节能护眼的台灯。
一群人穿着军大衣,戴着套袖,哈着热气嘬着热水的镜头,虽说已过了两三年,但还是清晰无比地铭刻在记忆中,用来当做拓麻坚决不出去上班的最佳理由。对比着窝在家,饿了点外卖,渴了喝温水,电脑电视电热毯,想怎么开怎么开,丝毫不用担心自己稍不注意,就可能成为国家级古建筑群的纵火犯。
东华门的东边,现在也是游人止步区。以前是密密麻麻的平房居民区,居住的大多是故宫博物院的职工和家属。十多年前,统一全部迁走。有分派到市内闹市,面积相对小一些的落户地的;也有分派到三环以外,开发得尚不完全的新兴住宅小区的。拓麻一家曾在这个入口处,紧贴着河边,大约需要走一公里左右的距离,就能看到的门牌号的大杂院里,住了十年之久。
从搬走后,到十二年后的今天,他从没有机会回来过。据说为了规划护城河的景致,从五年前开始,这里已经不再住人,而是统一改成了停车场。
拓麻望着空荡荡,毫无人烟痕迹的胡同入口,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被定义为‘家’的避风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早就被拆得彻底,被夷为平地不说,还在曾经松软可爱,适合挖坑做陷阱的土地上,铺满了沉重而冰冷的一层水泥,变为了只用来停靠交通用具的停车场。
这种认知,让他突然有了真正想哭的冲动,虽然这情绪来得太突然,简直让他自己都意外。最为不幸的是,偏偏还让不知从哪里刚停车回来的王行云,看到了。
拓麻无比期待,此时能刮来一阵带着沙和小石头子儿的风,能让自己可以用老掉牙的‘是风和沙迷了我的眼’的理由搪塞过去。然而,刚才还频繁刮来刮去的风,却好像预知了自己即将背锅的事实,竟然一丝风都不再有。
不仅如此,原本有点阴阴的天空,还TM放晴了!
拓麻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眼泪,被王行云不打招呼就伸过来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接住了。他一脸正经地将手指放到唇边,伸出鲜红的舌头,若无其事地舔了一下。
在拓麻的震惊下,还提供反馈似的嘀咕了一句:“有点咸。”
“麻蛋,那可是大爷我的眼泪!谁的眼泪不是咸的,而是其他口味的,你倒是跟我说说!让我也开开眼!”拓麻一个没忍住,回嘴道。
“也不见得吧。我这不是不太确认,所以才尝尝看么。毕竟,你的口水都是荔枝味儿的。没准眼泪会是草莓或者香橙味的,也说不好。”王行云无比认真地解释道。
“卧槽,那我要是说,我的鼻涕是香蕉味儿的……你也会尝尝看么!”拓麻满脸鄙夷地盯着王行云的嘴角,狠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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