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当时冢顶尚未兴建祠堂,若老夫记得没错,当年古冢周遭仅以数条注连绳围之。
噢,这便是老夫当年画下的景致。
画得不大好,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大致上就是这副模样。
没错。
一如剑之进先生所言,到头来,古冢并未遭到破坏。
据传,伊佐治先生于某夜悄悄离家,由于直到天明尚不见其踪影,只得动员村众外出搜寻。最后,在邻近的沼泽边找到了伊佐治先生的遗体。
噢?
没错。据说是教蛇给咬死的。但老夫未曾见过遗体,实情究竟是如何,也就无从得知了。
为何村众认为是教蛇给咬死的?
据传遗体上并无任何明显外伤。既无刀伤缢痕,亦不见任何曾遭殴打的痕迹。看不出死前曾与人起过争执。
唯上臂遗有小小的咬痕,看来的确是遭蛇咬而死。
噢?
你问阿里夫人怎么了?
事后不久,阿里夫人便——
是的,阿里夫人亡故时,老夫仍滞留该村,故曾亲眼见过夫人遗体,唉,想想当时尚在襁褓的伊之助先生还真是境遇堪怜,着实教人于心不忍。
总而言之,伊佐治先生之死,尚堪以蛇灵寻仇解释。毕竟其生前曾口出不逊,声称将捣毁传有蛇灵盘据之古冢。但阿里夫人之死,又该作何解释?
噢?阿里夫人死于何处?
同样是死于沼泽旁。
至于夫人是何时失踪、又是为何离家的,老夫就不清楚了。
总而言之,老夫在斋七先生的亲切招待下,于冢守屋敷滞留了一段时日。如今想来,此举还真是厚颜无耻呀。
噢,阿里夫人的遗体被发现时,颈子上也有着同样的咬痕。
这老夫可就亲眼瞧见了。
没错。
这下可就无可辩驳,显然是古冢蛇灵所为。
如此下去,只怕连伊之助先生都将难逃一劫。
虽然是兄长遗留下的孩儿,但斋七先生对伊之助先生仍是疼爱有加。
唉,只是真没想到。
那么个惹人怜的孩儿,长大成人后,竟然成了个危害乡里的无赖。
一点儿也没错。稍早老夫亦曾言及,神鬼之说之所以成立,乃寻常的偶然,加上偶然以外的理由使然。
没错,此事实为一个不幸的偶然。
对伊佐治先生和阿里夫人而言,皆是如此。
唯伊佐治先生欲捣毁古冢的动机,着实教人难以参透。
是的。
这下,逼得众人非得做些什么,以兹补偿不可。
而老夫不仅在这么个兵荒马乱的时节不请自来,还四处询问村众避讳提及之往事,想必为全村添了不少麻烦。这下,便认为至少也该略事回报。
因此,便从江户召来一位修行者。
没错没错,老夫唤来的,正是那位撒符御行,人称小股潜的又市先生。
老夫亦曾数度言及,此人虽不信神佛,但法力之灵验却是毋庸置疑。
不消多久,又市先生便赶赴该村。
并说服村众于冢顶兴建祠堂。
一点儿也没错,那座祠堂正是又市先生——不,几乎可说有一半是老夫发起兴建的。自江户请来木工之后,转眼间,祠堂便宣告落成。接下来,又市先生于是邀来村众齐聚一堂,举行镇魂法事——
并为祠堂蘸上那纸护符,亦即据称有烧退百魔之效的陀罗尼符。
护符还是又市先生亲手蘸上的。
此外,又市先生还吩咐斋七先生,往后每日均须供奉神酒香烛。
这起不祥之事——果真就此平息。
【陆】
敢情这回似乎没帮上什么忙哩,一白翁搔着脑袋说道:
「似乎净是提些无关痛痒的事儿,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老隐士客气了,剑之进率先低头致谢道:
「原来在下是看走了眼。若未向老隐士请益,在下不仅可能错怪无辜,恐怕还有逮捕善良百姓、强押其进行无谓审判之虞。然能及早发现,堪称万幸。身为东京警视厅一等巡查,但在下这番表现,还真是愧对自己的头衔。竟然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无法参透——」
「剑之进,你就别再自责了。论丢人,我不也好不到哪儿去?」
揔兵卫也致谢道:
「唉,老隐士,说老实话,我自个儿也是深感汗颜。分明只需壮起胆子细心检证,轻而易举就能辨明此案真相。唉,看来我的道行果然太低,老是为无谓细节所左右,搞得自己看不清真相。」
老人笑道:
「真相是否真是如此,尚未判明哩。」
当然就是如此,否则哪能有其他推测?正马说道:
「我是认为真相已经判明了。」
噢?老人惊讶地张嘴应道。
正马继续说道:
「矢作、涩谷、笹村和我,全都被自个儿的愚昧给逼进了死胡同。若懂得做合理思考,早应得到一个合理的结论。这下,也无须再做其他推测了。」
「无须再做其他推测——?」
「矢作,你说是不是?」
「没错。」
一如老隐士方才所言,剑之进说道:
「此案之真相,不过是蛇原本就藏身祠堂内某处,根本无甚离奇之处。」
剑之进两手置于大腿上,一脸颓丧地低头说道。
一白翁眯着双眼,语带试探地说道:
「意即,各位均认为——此案绝非人为谋害?」
没错,绝非人为,正马说道:
「听了老隐士与矢作稍早的一番问答,我这才发现真相。这绝非一桩谋杀案件,绝无可能。」
「何以见得——?」
「噢,矢作方才亦曾提及,伊之助想要捣毁古冢的时间,与其说是深夜,毋宁该说是黎明——矢作,是不是?」
没错,剑之进回答。
「那么,这下不就真相大白了?亦即,捣毁古冢之计划,除了当时群聚其身旁那群猪朋狗友,应是无人知晓。即便有哪个外人听见了,此时再捕来一条毒蛇放入祠堂内,也应是至为困难。不,即便真能办到——也应将蛇藏入石箱中,若仅将蛇放入祠堂内,岂不是有失算之虞?难保伊之助人还没到,就让蛇给逃了。不,蛇即使没逃,也无法保证届时会见人就咬。若这是桩计划谋杀,设想得未免也过于粗糙了罢。」
「意指其中未免有过多不可确定之因素?」
一点儿也没错,正马将身子挪向前说道:
「倘若我是个欲以毒蛇取人性命的凶手,应会撕开纸符进入祠堂,并将蛇藏入石箱中。毕竟伊之助原本对门上贴有这么张纸符并不知情,凶手于事前将之撕除,理应也不至于坏事儿。不,甚至该说撕去纸符,反而更能引诱受害者入内才是。」
有理有理,一白翁说道:
「毕竟伊之助一心认定祠堂是个藏宝处,斋七老爷就是从中取出钱来的。若是多年来未曾有人出入,反而显得更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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