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薰子谈过许多次。谈过嫁进这个家是怎么一回事。我一次又一次地向她说明,嫁进这里,就必须遵从这个家的家长——我的意志,再也无法离开这个家,会和鸟一样成为我的家人。我想尊重她的自由意志。如果她说她想做为一个具有个人自主意志的存在者,在外面的世界组成一个家,我就不应该与她结婚。但是……她答应了。」
「那、那当然会答应啊。」
公滋说:
「那跟嫁进其他望族的条件没有什么不同啊。谁会想到……真的会被勒死。」
公滋望进棺木。
「那、那个时候这个人已经死了吗?不,我这二十三年来,看到的都是死人的裸体吗?这、这真是太可笑了哪,喂……」
公滋说着,哭了。
「我……只是想把她变成我的家人。可是……」
——在外面的世界,这就叫做杀人。
「这个人真的没有撒谎哪。」
中泽也垂着头望着棺材。
「简而言之,捂住新娘的口鼻,让新娘再也不会动,就是这个家的结婚仪式。所以他没有杀人的念头,也没有人死的自觉。不,他根本……不懂死这回事啊……」
警部低下头去。
「为什么……要使用三氯甲烷?」
楢木静静地问。
「先父在世时,我看过他使用过几次。先父抓来近郊的鸟,说要把他们变成家人的一分子……」
我记得先父当时是从那个药品柜里拿出药来的——伯爵说。
「可是从上次开始……」
「警方交代不可以碰药品柜,所以八年前我另外去买了。就收在房间的金库里。」
「是那个瓶子吗?」槽木惊讶地说。
楢木昨天在伯爵的房间检查了金库,他可能没想到伯爵会那么毫无防备地公开证据吧。
「令尊也亲手制作标本吗?」京极堂问。
「我不懂什么叫标本。」伯爵答道,「让鸟闻那种药,鸟就再也不会动,几天以后……就变成家人待在先父的房间——现在我的房间里。所以我……我一直认为结婚的时候,也必须同样这么做才行。我温柔地抱住新娘,让她们闻药,她们就闭上眼睛,深沉地呼吸,变得安祥。可是一开始我抓不到要领。美菜一会儿之后就动了起来,她苦恼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所以我确实地压住她,直到她再也不会动。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她就成了家人——不……」
伯爵,
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然后他就像要扭断自己的脖子似地,用力地甩头。
「我、我……」
「那不是杀人吧。」公滋说,「我偷窥到的……是死人的洞房花烛夜。」
公滋这么做结。
「这么说来,十五年前早上看到的新娘……」
和早纪江是一个样啊——老人垂下头去。
不知不觉间,除了榎木津以外,所有的人都围绕在棺木旁,默祷似地低垂着头。
伯爵凝视着薰子的脸,勉力站了起来。
京极堂只是注视着伯爵。
「从……」中泽低声说道,「从刚才的话听来,你不是想要把这个新娘做成标本吧?」
我稍微放心了——警部说。
「就像中禅寺说的,如果好好地让你看到解剖和做标本的过程……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可是啊,昂允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尸体是会腐烂的。就这样放着,是没办法保存的。」
「这……样吗?」
「是啊。」中泽说道,露出无法排遣的痛苦表情,「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啊,拿尸体当对象,也生不了孩子啊。如果你生不出子孙……家就会断绝啊。」
「伯爵认为……孩子就像鹤一样,是胎生的吧。」
京极堂说,伯爵无力地点点头。
「像鹤一样……?鹤也会交配吧?是从蛋里生出来的意思吗?」
不,
伯爵亲口说过,鹤是雌雄视线交会而怀孕。就在这个地方。
「鹤透过视线交会而怀孕,不饮不食,如人胎生——书上是这么写的。」
突然,一片白色的东西舞过空中。
京极堂以白色的外套盖住了薰子的遗体。
「这是这里的规矩,藏住遗体才是礼仪……」
伯爵,如何?——京极堂说道,扶上鸟之女王的台座。
伯爵在思考。他注视着躺在白布底下的尸骸,应该正拚命地思考着。
黑衣男子眯起眼睛,接着仰望黑色的鹤。
「这个……」
全员仰望黑色的鹤。
「这个黑色的鹤的标本,不瞒各位,就是行房卿所捏造的新品种的鹤。他将这头鹤命以和名,叫做五蕴鹤。真的十分精巧……但是世上没有这种鹤。」
全员仰视着。
如恶魔般美丽的巨鸟伸展着漆黑光亮的羽翼,像要迎接什么似地静静伫立着。伯爵称它为鸟之女王,而它的姿态也名符其实,完美无缺。只是。不知为何……
看起来,已经没有那种不祥之感了。
女王……是假的。而……
两天前,闪耀着双眼看着这个假货的薰子,现在正躺在棺中。
化成和鸟一样的尸骸。
「行房也真是不晓得究竟在想些什么哪……」
胤笃老人满怀感触地说道:
「竟然把害他挫败的这个假货摆在书斋——而且是自己的书桌旁。是打算告戒自己吗?」
「不是的。」
京极堂不知为何,遗憾地应道。
「古书肆这个令人厌恶的工作,是将没有被记忆的记录当成商品处理。以前我曾经看过这个标本的照片,就在使行房卿垮台的论文里。那张照片的标本上……没有头部的装饰。」
「咦?」
伯爵抬头仰望。
「那些像鬃毛的饰羽……依我观察,似乎是后来才附加上去的。这只是我的猜测,那应该……是早纪江夫人的头发。」古书肆说。
「母……母亲的……」
伯爵睁大了眼睛,维持着那张看似高兴又像悲伤,彷若困窘,有些无助又苦恼寂寞的表情……
恸哭失声。
「母……母亲、那母亲她……」
「令堂并未完全消灭。令堂的一部分改变形态,存在于此处。伯爵,你认为这个标本……是你活着的母亲吗?」
「母……母亲……」
「喏,伯爵,怎么样!你要活在那一边,还是这一边?你在那边是被害人的遗族……」
在这边却是杀人凶手!——京极堂——黑衣的死神凌厉地一喝。
太残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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