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近明显开始动摇了。
只见映照着夕阳的刀尖正在微微颤抖。
天上是一片火红。
——白菊呢?
白菊竟然已经消失无踪。
到底给躲到哪儿去了?
百介举目环视,人应该还没走远才是。
背后是岩山,巨岩的另一头则是断崖。一如右近所言,此路不分前后都是仅此一条,不管怎么走,势必都得打百介藏身的岩石前头经过。
——不对。
差点忘了岩石之间有裂缝。仔细瞧瞧,这才发现巨岩上原来有几个洞穴。虽位于百介视线的死角而难以一探究竟,但或许楚伐罗塞岩上头就有几个可供人容身的裂缝,白菊可能正藏身其中。不,或许她原本就躲在里头——稍早就是从那儿现身的罢。
就在百介如此推敲时,右近跨出了步伐。
喝,快步跃上岩山的他高声呐喊。
镝木以手中邪剑拨开了他向前刺出的刀尖。
火花四散,剑戟相击的声响在这魔域回荡。
镝木奋力抽出刀子,顺势朝下挥斩。
右近快步退至白菊原本伫立处,敏捷地摆出了架式。看来论剑术,右近是比对手高强几分;只不过……
此处毕竟是一块魔域。
当然对妖魔较为有利。
由于身处逆光处,右近成了一个漆黑的影子。
镝木单手持刀,将刀尖指向右近脸前,并挥了挥高举的左手揶揄道:
“觉悟罢,蝼蚁。像你这种蝼蚁是死是活,我哪可能在乎。只怪你不时冒出来碍事,弄得我像方才那样受白菊责备,这可真……”
把我给惹恼了,镝木在如此高喊的同时出刀。
右近闪过了,这一击。
纳命来、还不快纳命来!镝木边喊边胡乱挥刀。
这疯狂的刀法,已无任何章法可言。
这下即使武艺高强的右近,也仅有闪躲的份儿,而且脚下的岩山还教他难以踏足。在凶刀的威胁下,右近一路退到了楚伐罗塞岩前,直到背部贴上这块巨岩才停了脚步。这下镝木发出一声怒吼,宛如一只瘦骨如柴的饿犬般朝他扑了上来。
只见一道闪光掠过。
右近一把拨开了对手的刀。
霎时,镝木的刀随着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断裂。
“哼。”
右近乘机摆好了架式。
但就在他即将挥刀劈砍时。
动作突然停顿了下来。
“住手。”
只听到一个洪亮的嗓音喊道。
想不到后头还有个人。
百介连忙弯下身子定睛窥探。
只见从巨岩的阴影中——
有个手持萝刀的男子走了出来——
“镝木,瞧你这狼狈相。”
不对,从嗓音方才听出来者是个女子。不过并非白菊。
在即将落下的淡淡夕阳映照下,看得出来者是个身穿小厮男装的——女子。
“这副窝囊德行,还真是教人不忍卒睹呀。”
这女子——或许就是桔梗——如此喊道,并在同时朝右近挥出了萝刀。
右近拨开这一刀跳向一旁。不过在他的背后……
还有另一人。
而且是个武士。
右近单膝跪倒,整个人停了下来。
只见这武士抱着一个姑娘。
“给我乖乖的别动。瞧瞧她是谁罢。”
“加、加奈小姐。”
“呵呵,瞧你给吓得。”
第二名男子——想必就是楠传藏——持刀抵着小姑娘的颈子哈哈大笑道:
“桔梗呀,你瞧,留这姑娘一条命,这下果然派上用场了罢。虽然藩主殿下直叫咱们杀了她。光是看到这浪人这副窝囊相,这个活口就算是没白留了。”
“他的德行真有这么可笑?”
“难道不可笑么?十内呀,一般人哪摆得出这么愚蠢的神情?”
“混、混帐东西!”
“哎呀,千万别轻举妄动,否则这小姑娘可要小命不保哟。听到了么?”
楠以刀抵着这小姑娘的脸颊,只见她身子不断痉挛,看来已是相当衰弱。
“住手!混帐东西,可别用如此卑劣的行径。在下不逃也不躲,咱们堂堂正正一决胜负罢!”
“堂堂正正?大家都听见了么?这是哪个地方的话呀?你这家伙还真自以为是呀,竟敢要求我和你这种渣滓堂堂正正一决胜负?”
“那——那姑娘是清白的,放、放了她罢。”
“是清白的就杀不得么?”
这句话听得右近也哑口无言。
这群妖魔们齐声笑了起来。死神的狂笑,顿时响彻这片黑夜即将降临的魔域。
“肃静!”
这是白菊的声音。
“恭迎藩主殿下大驾。”
藩主殿下?
——藩主殿下也来了?
百介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堂堂一介藩主,竟然既没乘轿也没乘马,而且连一个随从也不带,就来到这种地方?
——究竟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要来到这儿,不是得走过兽道、攀上岩山?难不成——
北林藩的藩主真是个妖魔?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
太阳已经下山了。
死神终于降临折口岳这块魔域。
咻、咻,只听到阵阵岩石的啜泣声。
就在此时。
死神从巨岩后头现身了。
“汝即为东云右近?余乃北林弹正景亘。”
他以低沉得宛如自地底传来的嗓音说道:
“呵呵,原来生得这副寒酸模样。”
百介定睛凝视。但四下已是一片昏暗。
白菊与桔梗随侍在藩主两旁。
这妖魔——看来的确是个气宇轩昂的大名。
“虽不知樫村对汝吩咐了些什么,但见汝如此卖力执勤,的确是值得褒奖。那么,至今可找到真凶了?”
“胆敢装蒜——”右近怒斥道。
放肆!镝木怒吼一声,并朝右近踹了一脚。
待右近身子向前扑倒,弹正便以手上的鞭子猛烈地朝他脸上挥。
“噢,未料汝这人竞如此饶舌。不过……”
这死神以稀奇的眼光直盯着右近说道:
“汝那妻可是个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货色。哼,这是什么眼神?余可是在褒奖汝呀。”
“混帐东西!”
镝木紧扭右近的胳臂将他给压倒在地,一张脸都给贴到了岩石上,刀子也被夺走了。
“疼罢?那么就老老实实回话罢。”
弹正一脚踩上右近的脑袋说道:
“汝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余还是顺道多夸奖汝些罢。汝那妻一张脸蛋生得还真是标致,痛苦时的神情堪称赏心悦目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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