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羽也不在意他回答与否,继续问道:“龙局长,我也有一个器灵,是金银平文琴所化,但他居然对敌人动了情,最后竟不惜自毁,难道不是所有器灵,都应该像您这样冷血无情的吗?”
白光燃烧的边缘,血海一点点消失,随后露出血海下面的另一番景象。
四面环海的孤岛。
林木高大阴森,青苔爬满树底。
有人从远处飞奔而来,身影模糊而渺小,但龙深一眼就认出来。
是冬至。
冬至奔跑的速度很快,显然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
他手里提着长守剑,脸上还沾着血污,也许刚刚从一场激战中脱身。
“师父!”对方遥遥地也看见了龙深,一愣之后惊喜交加,一面朝他这边跑来。
秀气的眼睛里有着熟悉的亮光,即使不去看,龙深也能在脑海里勾勒出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模样。
弯弯的,连带眉毛也柔和下来。
龙深喜欢看那双眼睛带笑的样子,像能点亮世界,无忧无虑。
但那并不意味没心没肺,盲目乐观,冬至只是会用乐观的态度去对待生活,包括生活里的人与事,他就像一个小太阳,虽然自觉平凡,却总会散发温暖。
温暖他人,也温暖了龙深。
“师父!”
就在龙深眨眼的瞬间,冬至发出一声惨叫。
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将冬至压在地上。
那是一只长着鹰翅鹰爪的妖兽,它有着女人的身躯和面孔,头发长长盖住半边脸庞,却像枯草一样狂放粗犷,妖兽长长的爪子刺入冬至双肩,血霎时喷溅出来,甚至有几滴溅到了龙深脸上,温热腥甜。
“师父!”
冬至力竭倒地,连长守剑都脱手而出,掉在地上,他哀哀扬起修长的脖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师父就近在咫尺,却眼睁睁看着他被妖兽撕咬而死,也不肯伸出援手。
龙深对上他惊痛的眼睛,从前记忆里的表情此刻已换作难以置信,对方甚至伸出伤痕累累的手,似乎想要够他的衣角。
“师父……”
龙深心头一揪,在自己都还未意识到的情况下,手已先于理智伸出去。
可就在这时,变故陡生,冬至所有哀痛忽然化为诡异古怪的笑容,对方趁势抓住龙深的手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拽!
龙深想要抽身,但已是不及,周围景物再度发生改变!
音羽大笑:“原来龙局长的弱点是徒弟!”
随着他这一声,白茫茫的迷雾从不知名处涌来,黑色魔物随云而动,四处穿梭,呼啸号叫,永无止歇。
龙深手指微动,周身倏地被剑光罩住,将所有魔气隔绝在外,但魔气纷涌而来,迅速聚拢,将剑光死死压住,剑光被压制得喘不过气,似与魔气艰难拉锯,彼此相持不下。
藤川忍不住道:“音羽阁下,是否需要我趁机出手,将他彻底消灭?”
音羽淡淡道:“这些魔气暂时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藤川有些诧异。
在他看来,龙深刚才被攻破心防之后,随即又被套入另外一个镜像陷阱,现在失了先机,已经很难反胜。
但就在音羽话音刚落之时,龙深周身的剑光骤然炸开!
极致的光亮夺目耀眼,连带镜面也透出刺眼的光芒,藤川下意识侧头,抬手遮眼。
“嗯?”连音羽也不由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似有点疑惑。
镜面里传来龙深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
他的语调很慢,几乎一字一顿,声量也并不高,但音羽却脸色微变。
藤川回头,看见镜面正慢慢裂开。
“音羽阁下!”他忍不住失声叫道。
啪的一下,镜子彻底碎裂!
音羽原本盘腿坐着,此时直起身体,罕见失态。
“他发现了我们的方位!”藤川面色苍白,没想到这面古镜竟然不堪一击。
“不,他没有。”
音羽已经冷静下来,只是脸色还有点阴沉。“他只是会言灵术。”
藤川一惊。
言灵术,顾名思义,就是术法附着在音节上,通过语言来实现攻击。
这种术法在日本不少作品里都有展现,但实际上,精通言灵的人少之又少,这门传说由天照大神亲授的术法,直至如今,就藤川所知,整个日本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融会贯通,即便略有涉猎,也顶多只能启用其中几个音节。
但龙深的言灵术,显然已经到了“言出必践”的境界。
最重要的是,现在镜子碎了,他们就没有办法察知对方的位置和状况。
看着音羽阴沉的神情,藤川放轻呼吸,心里胡思乱想,却没敢说出来。
吴秉天那边,他并没有像龙深在镜像里看见的幻象那么落魄,不过处境也不算美妙。
他正身处骷髅血海的结界之中,与诸多魔物交手,手中一条龙骨鞭卷住魔物的脖颈,一收一拧,魔物哀嚎四散,但随即又有更多的魔物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宛若潮水滔滔不绝,放眼望去,视线之内一片血红,俱是枯骨血肉堆起的海洋,数之不尽的魔气将天空覆盖,把乌云也化为血云。
吴秉天再厉害,终究是一人之力,总会有气衰力竭的时候,而音羽既已化魔,魔气自然源源不断,取之不竭,除非他找到破除结界的关键,否则就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耗神而死。
他持鞭的手依旧很稳,步伐也依旧稳健,但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他的呼吸已经比之前微有急促。
音羽面前有两面古镜,龙深那面虽然碎了,还有吴秉天的一面。
吴秉天的气息一有变化,立马就落入他的眼中。
“看来吴局长比起龙局长,还是略有逊色啊。”
他的声音重重叠叠,传入吴秉天所在的结界内。
话语如同诏令,瞬间化为魔音,引得无数魔气疯狂四窜,魔气所化的潜行夜叉与骷髅士兵从血海中立起,大军般攻向吴秉天,一波倒下,又有一波涌上,吴秉天单只站在原地,根本无法挪动分毫,但凡那些魔气有一点沾身,就会污染他的神智,令他陷入败局。
听见音羽的话,吴秉天冷笑一声:“有本事你进来试试!”
音羽当然不会进去试,他只是乐于看着吴秉天如困兽一般,疲于应付那些永远杀不尽的魔物,比起龙深那边的波澜不惊,还是吴秉天那边有趣得多。
藤川葵低声道:“阁下,他们第一批来的人里,还有一个人,我们始终找不到。”
音羽淡淡道:“不必管他,他顶多隐藏在某处,等龙深和吴秉天快不行了,他自然会按捺不住跳出来的,到时候一起收拾。”
藤川葵恭敬应是,微微垂下头:“那北池……”
音羽瞥他一眼:“你确定想恢复你那女弟子?”
藤川伏下身体叩头道:“北池从小被我养大,与我女儿无异,她天资聪颖,若能调教得当,以后定会是日本第一阴阳师,可恨被中国人所伤,如今才只能卧病在床,求阁下看在我忠心不二为您效劳的份上,救她一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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