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无趣。
饭毕,陶惜年督促修缘喝了一碗汤药,对阿柏勾勾手指,说:“阿柏,去拿药箱。”然后又转向修缘,“我帮你换药。”
阿柏两只细瘦的手臂搬着一个笨重的药箱摇摇晃晃走来,重重地放在陶惜年面前。修缘面无表情,伸手解了衣带。陶惜年将紧缚着的绷带一圈圈解开,修缘后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已经合口了。
陶惜年伸手轻轻戳了戳,问:“疼吗?”
“有一点。”
“好的真快。”
阿柏在一旁阴恻恻道:“用了我的叶子,自然好得快……”
修缘诧异地回头看阿柏,大约猜到什么,道:“多谢二位,否则我这刀伤没有月余是好不了的。”
“哼哼哼……岂止是月余,若是不救你,你早在冰天雪地里冻成棍了……哎哟,死妖道!你又捋我叶子!”
陶惜年笑嘻嘻地捋了一小把叶子,合着别的生肌止血的伤药,碾碎了,敷在修缘的伤口上。
修缘问:“摘了阿柏小兄弟的叶子,会不会不妥?”
“不妥!当然不妥!大大的不妥!”阿柏跳脚。
陶惜年安抚了一下阿柏,说:“去山顶取点雪来,给你煮茶喝。”
阿柏听了立马忘记先前的不快,咧着个嘴,抱着罐子冲出门去。
等阿柏走了,陶惜年对修缘道:“不用担心,你好得很快,明日便用不着阿柏的叶子了,安心修养。”
阿柏很快就抱着满满一罐子新雪回来,忙不迭地从柜子里拖出一套茶具,放在矮桌上,又将小火炉移了过来,期待地看着陶惜年。
陶惜年用清水净了手,从茶饼上掰开一小块,用竹聂夹着放到火炉上方炙烤,待到茶叶微微发红,便放进小钵中,以茶杵尽数捣碎。
阿柏拿来煎茶用的小砂锅,将新雪倒进锅中,放在火上化开,待雪水沸腾,依次放入大枣、桂皮、陈皮、薄荷、干菊花、枸杞。半刻钟后,陶惜年将细碎的茶叶分装到三个茶碗中,浇入沸汤,屋内瞬间漂浮着茶叶的香气。
阿柏沉醉地嗅着自己的茶碗,茶叶是有利于他精进的。此外,他很喜欢看陶惜年煮茶的模样,修长白皙的手指不疾不徐地完成着煮茶的工序,让他觉得牙齿痒痒,好想冲上去咬上一口。
片刻,陶惜年以扁平的竹勺撇去茶碗上的些许浮沫,一道八宝茶便完成了。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阿柏端起茶碗嗅了嗅,想伸舌头进去舔一舔,但是怕烫,生生忍住了。修缘也端起茶碗,沉默地注视着漂浮在茶碗上方的茶叶和花瓣,静静地等茶稍凉。
陶惜年问:“修缘,北僧喝茶吗?”
修缘摇摇头,说:“茶叶在北边很金贵。”
“在南边也很金贵啦,一块茶饼几百钱,道长用的茶饼是蜀中茶,一大块茶饼要一两银呢……”阿柏觉得修缘没见识,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茶在北边是什么价?”陶惜年兴致勃勃地问。
“像这样一块上好的蜀中茶饼,约莫白银三四两。茶少,时常有价无市。”
“果然金贵。”这样的茶,他一年不过买一次罢了,若是喝完了,便买稍便宜一些的茶陵茶来代替。以他坐吃山空的现状,若是这茶卖到三两银,他是万万不能买的。
“道长……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吧?”
陶惜年想起往事,尴尬地笑了几声,说:“曾经是,但早已家道中落。修道之人,何来富不富贵之说?富贵只不过是浮云罢了……”
自然不是!有钱多好,能买更贵的茶饼。陶惜年心想。
修缘听出陶惜年不想说家事,便止住了话头。
陶惜年又絮絮叨叨问了修缘一阵北边的情形,修缘一一答了,陶惜年伸了个懒腰,见阿柏正在打瞌睡,觉得是时候睡了,便让阿柏去给修缘生炉子。
“我不冷,不需要炉子。”修缘简单地道别,起身去了隔壁。阿柏乐得清闲,钻进坛子里不出来了。
陶惜年打水洗脸泡脚,越泡越觉得有几分清醒,料想是茶水喝多了。真不该晚上喝的。
对了,今年的姻缘还没算呢。虽然每回算都是天煞孤星的命,半点桃花也无。
陶惜年昏昏地就着自己的八字伸着手指掐算了一阵,突然间停了下来,有些疑惑。
红鸾星……动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一激动差些掀翻了脚盆。
他再算了一次,没算错啊。
莫非他算的根本就不准?
他叹了一声气,倏地,一双桃花眼突然亮了起来。
没准是真的呢!
翌日,修缘依旧起得很早,陶惜年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将道观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就连陶惜年房中那块染了血迹的地毯都被他拆走拿去洗了。修缘什么时候进来的,陶惜年根本就不知道。
走到元始殿里,陶惜年往头顶方向望去,房梁上干干净净,那只大蜘蛛和蜘蛛网已经被清理走了。他嘴角抽了抽,他就盼着那只蜘蛛快些成精呢。若是个良家妖精,可以和阿柏一样给他当个跟班,若是个坏妖精,当然是一脚踩死然后吸收精魄啰,怎么都不亏嘛。
啊!都这会儿了,也不能告诉修缘他需要这只蜘蛛吧?估计早就被修缘踩死……
咦,不对,修佛的怎么能杀生呢?哎,也许修缘将它赶走了吧。
陶惜年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只觉得整个道观焕然一新。
青龙道观建成也就六年,还很新,师父在的时候,至少过年要大扫除一次。自从师父走了,是再也没有仔仔细细地打扫过了。他突然有些得意,救了个修缘回来,既积善一件,又得了这么多好处。好人果然有好报,古人诚不欺我!
他在元始殿里点了香,又换了新的贡品,虔诚地跪地祈祷。
“元始天尊在上,保佑弟子寻得良配,如若事成,定当勤于供奉……”
念念有词一阵,陶惜年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的下摆,决定去看看修缘在做什么。转身一看,阿柏竟翘脚坐在门边,仿佛已经坐了好一会儿,绿豆眼骨碌碌转着,长着大嘴:“你怎么又求起姻缘来啦?”有情况啊。
陶惜年清了清嗓子,反问道:“不行吗?”
“你又给自己算姻缘了?”
陶惜年神秘一笑,不再搭话,问:“修缘呢,他又在干什么?”
阿柏急得大叫起来:“你该不会是……准备跟那只野秃驴好了吧?龌龊!”
陶惜年连忙捂住阿柏的嘴,道:“嘘!小声点,胡说八道什么?我才认识他几日啊,你这小妖怪哪来这么多邪心思……”
“唔……那你……那你求什么姻缘……”阿柏掰开陶惜年的手指,断断续续小声说。
“咳,难得算到自己有一次红鸾星动,我想……说不准我修道这么些年,命数已经改了呢。”陶惜年难得地有些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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