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我那不是嫌麻烦么,皖君很忙的。”见颜朝阳还是低垂着眼,阎君心里也叹气,抬起头来还是一派轻松拍了他两下,“至少你们两个还成了亲,他回去也不会忘,你能偶尔去看看他。你知不知道他上回自己去找我儿子了?”
他停住了不说,颜朝阳略微抬头:“他找小阎君做什么?”
“呵,没别的,就问我儿子能不能直接把他搞死,后来被傻小子拎着花瓶一直砸呢。”说完这话两人都笑了,朝阳君心里一片温暖,端起面前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味道不醇。”
“我这儿的酒你还能看得上就见鬼了。”
颜朝阳盯着他,阎君也不笑了,现在两只鬼不就坐在一块儿大眼瞪小眼喝酒聊天呢。
“曾祖母。”颜老爷颤巍巍过来,指着书上一行字,“这个圈是什么意思?”
柳非颜很想跑,只要一有人这么叫他,或者祖母,奶奶,娘,夫人什么的,他都想立刻又去跳湖一次。
“会不会冷?”朝阳递给他一杯热茶,把孙子们都赶走了。
柳非颜躺在摇椅上,接过一饮而尽,果然不烫,温的,还有些梅子的香味,笑起来露出两颗牙齿,将老祖宗看的心神荡漾。
他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还行。”
“阎君说,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至少还有半年。”
柳非颜觉得肩膀上的手略微用力有些过了,忍不住笑:“那如果照常呢?”
“……下月。”
“好了,我肩疼。”柳非颜安慰地拍拍他的手,“我听你的,反正,等我死了,你肯定会找到我的,但可千万别等我喝了汤才找到我,不然我肯定又要抱着你的大腿求你放过我了。”你这个找人的技艺实在是不太过关,有先例为证。
“有阎君在,这次不会的。”颜朝阳微微笑了一下,“只是你在这里已经很不适应了,夜里都能冻醒。”
“这不是还有衣裳么。”他想扯扯自己的衣袖,结果手指有些僵了,“……即便没多少用,心里舒服也行啊,你不知道,我在上面,其实也没什么念想,就一条狗,天凉了我们总挨着睡,它总能睡我一身口水。”
朝阳要往他下摆伸进去的手顿了一下。
柳非颜笑着看他:“怎么了?嫌我邋遢啊?”
“没有,你早就被我洗干净了。”
柳非颜窝在他怀里,这个姿势会让人觉得被暖意包裹,他缩了缩肩膀,望着灯火轻声道:“你会来看我么?”
朝阳搂紧了他:“会的,我每天都来。”
“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啊,你法力恢复了,肯定很厉害,来看我的时候记得多带些银子,我可得把这小偷小摸的习惯改了。”
“为什么?”
“你真的不怕被人说啊?不是说朝阳大人最爱面子?与一个总使下三滥手段的人成亲,肯定不少人说闲话。”
“他们自己也没多干净,你想做什么就做,我给你收场。”
柳非颜彻底压抑不住笑了出来,肩膀都在抖:“这可怎么办,受大家敬仰的朝阳大人彻底被我带坏了啊——要是老阎王知道不知道会不会直接送我三百年寿命祝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朝阳顺着他的发丝,也笑了:“不会的,我帮你打他,他不敢还手。”
阎君正想与他们打招呼,无奈耳朵太灵,还是转身走了,这世道,也就只有亲生儿子能可劲儿欺负。
第15章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某个夜里,应该说是属于阳间的某个夜里,朝阳大人觉着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彻底填满了身体,随后,床边就只剩下半压下的枕印,床榻还是热的。
望着窗外,鸦鸣了,他睡不着,也不想起,就那样睁着眼,望着被柳非颜无数次掀开的屋瓦过了一夜,好像下一刻那里就会发出簌簌声响,落下几缕灰尘,接着一只灵动的眼眸盯着下面直打转,就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爷爷,你的酒差不多了吧。”孙女抱着一筐红烛走过。
朝阳点了点头,但还要再等一会儿,要再陈一些,他新酿的酒都已经可以喝了,可他还是一次都没有去阳间。
“啧,是你的手艺不行了,还是,还是就想整我?”阎君被那一口酒酸的说不出话来,倒竖起的眉毛外人看上去有八分凶恶。
“梅子酒,没喝过?”朝阳淡淡反问。
“喝过,但是没喝过这么酸的。”阎君道,“你这也修养的差不多了吧,可以上去了,要是再有什么问题,我帮你看着,别整天一副丧妻样在我面前。”当谁没死过媳妇儿呢。
“他还没死。”朝阳纠正。
“是是是,即将要丧妻。真是可怜,赶紧趁他还剩下几年阳寿去看看他活着的样子吧。”
“几年?怎么会只有几年?”他记得原本他是能活到八十岁的。
阎君恨铁不成钢:“他本来是的,被你这么一搞,不就剩下这么多了,再说了,你想跟一个相貌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过几百年啊。”可别怪哥哥没有关照你,“你可不知道,他刚上去那会儿,在上面整天给别人家捣乱,就跟这一年没祸害人还要补齐似的,活得久才怪。”
颜朝阳无奈笑了,摇摇头:“那你帮我多盯着吧,我等再几个月适应期过了,带着酒一起去看他。”
地下的日子过得很慢,也许柳非颜醒了第一时间就是去再看看自己的老朋友,或者是做回老本行,整日里东窜西跳的,就像阎君说的,巴不得将一年来没造过的孽都给他造回来,可他们的朝阳大人不一样,只是整日坐在忘川河边看游船,看木舟,捞着一壶酒,一喝就是一整天。
“朝阳大人真真是个情种啊。”
“可不是么,夫人还阳了,又不能去看,眼瞅着都瘦了。”
“没事,马上不就能去了,你问问朝阳大人带不带随从啊,我那相好不知道这辈子又嫁给了谁,我想去看看。”
“……你真是犯贱。”
颜朝阳听见他们后头胡乱聊天,眼底划过一抹笑,他怎么可能会瘦,不过是精神瞧着不够好有这种错觉罢了,要是能有美酒……他看了眼手里的银壶,哀叹一声,美酒在上头呢。
又到了三月,就该是花开的季,地底下的桃花也跟着娇羞地探出个头,颜色暗了些,却更香更浓,落了的花瓣铺上了河床,顺着水流拥着小舟,往下一世去了。
朝阳拿了把铲子将自家后院给挖开了,他又新酿了不少酒,打算等他下来的时候——送人。
人死了也不是什么喜事,到他这就想庆祝一番。
装了一壶满溢着花香的春酒,两年了,春日里埋下的春日里起。
日头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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