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谁能不死啊,再说了,我们在下面还能再见呢,何必如此伤感。”他眼眶泛红,托起大黄一条腿晃了晃,“快些和小烟哥哥道别,咱们以后在下边儿继续一块儿吃肉喝酒啃骨头,好不好?”
怀里的老狗有气无力扬了扬鼻子,呜咽了一声。
小烟心里一阵疼,为什么这个人身染重疾还能如此乐观,在这样的地方,他这样的身子,只怕熬不过一晚啊!即便活了下来,明日那些贼军来了,也是不会留他的,在这里就是必死无疑的啊!
“柳大哥,你跟我走吧,就算你不想走,我也留下来陪你,我不会让你和大黄就这样孤零零在这里等死的!”
柳非颜很感激这个孩子,但还是摇了摇头:“会有人陪我的,你就别操心了,你信我,我们还会再见的。”他朝地上点了三下,后头的小鬼会意,招来一阵歪风,将人直接给吹到了城墙门边,他被守军的将士直接给推了进去。
寂清的宅子,明日就要变成残破的宅子了。
他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将大黄轻轻放在里头。他的寿命估计是要到头了,老祖宗怎么还不来接我啊,难不成记错了日子?平日里来的那么勤,怎么关键时刻就不行了呢?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他突然捂住嘴疯狂地咳嗽,一盏茶的时间才停下,倚回了床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呼出一口白雾,可真冷啊……
掌心一片温热。
好厉害啊,居然还会吐血,病的可真严重,阎王也真是的,就不能看在自己和朝阳的关系上,给个舒服些的死法么?
想到上回死,朝阳可真是温柔啊,劈了一下肩膀,他就那样去了,比现在可好看多了。
“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啊?”他伸手逗了逗旁边时不时冲他重重呼气的老狗,“难怪他都忘了来了,果然只有你好,不嫌家贫,不嫌爹丑的,咱们不求那个什么,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
“说什么呢。”门外大雪飘摇,迎着风飘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片雪不沾,进屋后安静坐在床沿,将他搂靠在自己胸前,语调关心,“你身体好凉。”
柳非颜笑笑:“可不是么,要死的前兆啊。”
他本想说莫要胡说八道,可是想想,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疼么?”他看着他手心一抹鲜红。
“还行吧,就是老咳,有点烦人,费,费劲。”声音有些虚弱,他将脸靠在那个温暖的胸膛上,安心不已,要不说生了病的人,都很敏感呢,他现在就很想哭。
他用最后的力气蹭了蹭:“……你下去啊,记得要守住我,不然我,我就跑了。”
“嗯。”朝阳顺着他的背,让他呼吸能顺畅些,鼻尖却被酸楚给堵住了,不是不希望他死,只是不想看他这么受折磨。
“你是不是,可以用,你的特权,把我留一辈子啊?”
“肯定是,不然你的,小祁啊,清儿啊,早就该,投胎了。”
“慢慢说,不急。”朝阳把他搂得更紧。
他点了点头:“那你记得,把我的狗,也留下,那可是,我的儿子。”
朝阳笑了笑:“好。”
他眼角落下一滴泪来,果然还是很留恋的啊,比以前要留恋,至少在这里,阳光很暖,月色很美,有人吵架,有活生生的……生气,他还认识了小烟,那是个好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他勾起了两人一缕发丝,喃喃道:“我想喝酒了,怎么办。”
“明日便给你喝,想喝多少喝多少。”
他笑了:“这么好啊。”
颜朝阳:“只对你好。”
“……老祖宗啊。”他蜷进朝阳的怀里,撒了活着时候的最后一次娇,嘴角微微勾起,“想你了……带我下去吧。”
身体还没有彻底冰凉,手却垂了下去,连带着旁边的老狗,像是知道主人去了一般,也安心地阖上了眼。
翌日,浩荡大军便攻入了城,而弃城内空无一人,连一声犬吠都没有,只有静谧挥洒着的轻烟一般的大雪。
第17章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比起上头的天寒地冻国破家亡,地下可是真的热闹,就差张灯结彩再表演几个杂耍唱几出戏来欢迎地下第一夫人回归阴间。
这回甚至都不需要朝阳大人亲自派人去找,因为地下许多老鬼都认得他,更别提带着一条狗来投胎的,这几十年怕是就这一个了。
“夫人啊——”孟婆婆的义女立刻发现了他迎了上来,将他拉出了队伍,“来来来,大家快来看啊!朝阳夫人回来了——”
声音之嘹亮,让人不禁怀疑她原本是高山里出来的,唱的一嗓子好山歌。
鬼群立刻骚动了起来,将他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都还没来得及问候一句,人便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大家都很失望,朝阳大人恢复了法力之后变得越发霸道粗鲁了,而且十分地烟火,听新来的鬼总说朝阳大人在阳间抢人家的被褥,真是不知道作何感想——我们很穷么?
大狗在原地被围了个层层叠叠,有些害怕,尾巴都夹了起来。
“小狗狗不用怕,姐姐带你去吃骨头好不好啊,我们这里别的没有,这种东西管够。”
几个时辰之后,朝阳大人动用‘特权’在新来的阴天子与判官那里走了许多路子,最后将一堆书册摆在了柳非颜面前。
某人苦着脸:“又要抄书啊?”
“上回是你给小如抄的,这回是你自己。”
“那我还需要去上学堂?可饶了我吧,我坐不住的。”他扬起脖子撒娇。
“这是规矩。”朝阳大人很是铁面无私,完全忘了自己抢人家被褥偷人家鸡的事。
柳非颜凑过去讨好地笑了笑:“我真的不喜欢上学,以前偶尔偷听别人夫子说两句就要瞌睡了,不然你帮我去求求阎君?他不是最听你话了么?”
“他怕的不是我。”
柳非颜眯眼看着他——
“那我就住到学堂里头去,与那些野鬼一道,同吃同住同沐浴同就寝,这种日子也没有过过,嗯……”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好像其实也不错,听上去很有意思,那我就……”
朝阳果然立刻就道:“我亲自教。”
即便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可依旧是不能想象,不能接受。
“呀,朝阳大人居然已经如此没有原则了啊。”他大逆不道地扯着比他大上几百岁的老祖宗的腮帮子,简直就是恃宠而骄,“说出去我可就是罪人了。”
“他们不敢说你。”
柳非颜啧啧:“可真是够霸道的,幸好我不是被你霸道的那群人,否则要被气死。”
他许久未在老鬼的床榻上睡了,今日也未有什么不适应,一沾枕,两眼一闭,晕了一般睡了十几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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