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野兽也不是兔子,声响与重量都绝不相同。最坏的结果,就是有人找到了他,暗中埋伏寻找时机,意欲将他淘汰出局。
竭尽所能的要求,注定他们几人必有一斗。就算误解要求又如何,排除一个对手,就能让自己入门的几率增大不少。
之前浅薄而短暂的好意,根本抵不过拜入太上派的诱惑。
楚衍握刀在手目光冷然,早已锁定了那人所在之处,全神贯注蓄势待发。
风声戾戾而过,流利漂亮的一道弧线劈开树叶,溅落一地翠绿。
一声钝响,有人重重倒在树林之中,惊起一地鸟雀。
少年上扬的手腕还未来得及收回,简苍却大吃一惊。
楚衍刚才扔出去不是刀,而是那只黑漆漆的烤兔子。这么容易就打倒对方,可真是意想不到。
莫非那下界修士如此无用,被区区一只烤焦的兔子打中,未免太好笑了。
青衣魔修越想越好笑,干脆在楚衍的神识中放肆大笑起来。
楚衍不为所动,仍是暗中收敛心神。他已将那柄刀藏在袖口,随时都能翻转而出。
刀刃贴在他跳动的脉搏上,似也有了两分温热。
一路走到那人所在之处,楚衍不由眯细眼睛。他还没看清那人是谁,青衣魔修就漫不经心给出了答案:“叫林修羽的小辈真是倒霉,竟落在你手里。不如趁此机会抢先下手,排除威胁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袖卷风云的两个地雷
感谢拾年的手榴弹
第11章
青衣魔修的话轻飘飘,又透着漫不经心的凉薄,似淬了毒的细针,碧色莹莹满目生辉。
偏偏那一点凉薄戳中了心底最隐秘的念头,直刺而入毫无阻碍,瘙痒酥麻。
楚衍没回答。他居高临下俯瞰林修羽,并无得意只有感慨。
那名俊美高傲犹如仙鹤的青年,可没有之前半分光彩。林修羽委顿在地呼吸微弱,一张面孔微微发青,就连道袍上也沾满血迹。
不说生命垂危,至少是无力反抗,根本不用担心。
楚衍仍是小心谨慎,他细细打量着林修羽,从他胸口血迹再到破碎衣袍,一处都不肯放过。
“那小辈已经晕过去了,你怕什么。”简苍安闲自在地劝说,“他伤势颇重,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又被你一兔子彻底砸晕。说来也算你好运,若是林修羽清醒之时,你绝不是他的对手。”
“杀人要趁早,还要选对时机。这小子先是出言讥讽你,又态度高傲鄙夷你,全然没把你放在眼中。我辈修士讲究快意恩仇,人若辱我,必当十倍还之。”
“你们本就是竞争对手,杀了他,你入太上派的阻碍就小些。上界门派只说你们不会遇到危险,又没规定不准自相残杀。别说什么不乘人之危的蠢话,你不是迂腐之人。”
楚衍手腕一沉提刀在手,不见他面上神情如何刚毅,每走一步却仿佛下定决心般姿态沉凝。
简苍暗中松了一口气。不枉费自己劝说这么久,那书呆子终于开窍了。
这才对,自己选中的人,明明是天生的修魔料子,何苦委屈求全拜入仙门?修魔进展快威力也大,不过有一点小小小小的麻烦,和大好前途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现在星霜台内就有一双眼睛暗中盯着楚衍,楚衍懵懵懂懂全然察觉。
这一刀下去,书呆子就彻底不能回头了。
不只是修仙之路断绝这样简单,他一颗向道之心也因此有了裂痕。贪婪残暴自大狂傲,简苍有千百种办法一点点灌进楚衍心里。
青衣魔修懒洋洋注视着楚衍,忽然有些失望。
又是如此,结果不会出乎意料。他两三句话就能说得书呆子心神摇曳,可见楚衍之前偶然的惊人之语,只是小聪明罢了。
不管凡人还是修士,哪个碰上自己不都是如此软弱?他们先是惊惧愤怒,自己展现出力量再给些甜头,就变得唯命是从毫无趣味。
有那么一瞬,简苍期待着楚衍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那丝犹豫太轻微,风没吹就寸寸崩裂成灰。
已经看到结局的事情,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楚衍俯身向下,明艳刀刃终于落到林修羽胸前,细细一线撕裂,既无鲜血流淌,又无苦痛挣扎。
他竟就地取材,替林修羽包扎伤口。动作不见得温柔,反倒带着泄愤的粗暴。
昏迷中的林修羽不知道这些。他没有睁开眼睛,不晓得自己已在生死关头走过一遭。
目瞪口呆,就是简苍现在的表情。
他疑心自己眼花了,才会看见此等情形。书呆子分明是个睚眦必报的狠辣人物,怎会对一个羞辱过他的人施以善行?
沉默过后,简苍言辞犀利:“蠢货,全然无用的善心。化敌为友,你以为全天下事情都是这么美好?你还救了他,就不怕他反咬一口?”
“怕啊,当然怕,所以要有些防备。”
楚衍面上还带着微笑,手下丝毫不停。不过片刻,他就将林修羽的关节卸了个干净,又把他捆成了好大一只虾米。
带着满意神情,楚衍退后一步观赏自己的成果,“林修羽的确瞧不起我,可些微恩怨,还不值得我杀人,我可是一个很大度的人。一句口角就要灭了别人全家,那不是求仙问道的修士,是见人就咬的疯狗。”
大度么?这就未必了,简苍冷哼一声。
楚衍不以为意,继续微笑:“我看人极少出错,让林修羽担我一份恩情,可比杀了他划算多了。”
“原来是为了索恩,倒也说得过去。这理由可比假惺惺的以德报怨,要实际好听多了。”简苍语气讥讽。
“没搞懂‘竭尽所能’这四字要求,就开始自相残杀,唯有无脑之人才会如此行事。下界修士向来桀骜,不挫挫锐气让其沮丧,太上派身为上等门派的派头又在哪里?”
这句话让简苍真正沉默了,他啧啧叹息:“哎,比起那人,本尊觉得你不算蠢到无可救药。”
“我若是愚蠢至极,魔尊大人也会不高兴吧?”楚衍笑盈盈反驳,也不计较简苍刚才蛊惑他乘人之危之事。
有时装糊涂要比锋芒毕露好得多,给双方都留些余地,不必过早反目成仇。这道理说来简单,却是楚衍跌跌撞撞摔倒许多次才领悟到的。
林修羽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幽深潮湿的山洞中。一捧火焰艳红,稍稍驱散了深入骨髓的阴冷。
意识清醒之后,疼痛也跟着慢慢复苏。他小小嘶哈一声,发现身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好。唯独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只能干瞪眼却使不出一分力气。
哪里,是谁,为何?林修羽竭力扬了扬头,瞧见旁边一人,所有疑问很快有了解答。
火焰让少年面上有了三分艳色,艳得嚣张艳得绮丽,光华流转间不可逼视。并非轻薄流俗的艳色,而是灵动意蕴丛生。像澄澈月下白鹿涉水而来,纤尘不染。
即便身处狼狈境地生死不明,林修羽还是忍不住屏住呼吸,轻而又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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