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简苍加重语气,“本尊不会害你,你大可放心。”
即便听见简苍的话,少年还是一动不动活像座石雕,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楚衍信不过自己,所以将信将疑不肯服软,青衣魔修心中了然。
毕竟他们初遇之时,简苍的态度算不上良好。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袖手旁观,楚衍虽说不记仇,现在一回想起来,些微可疑之处都变为十二分怀疑。
简苍不怪楚衍,毕竟是人之常情,谁能对一缕来历不明的幽魂抱有十成十的信任呢?
青衣魔修心中黯然,他勉力压抑着心绪,不让那人看出一分一毫。简苍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浑身发冷,仿佛连日光都变得无光暗淡。
“大概因为我吞噬他人神魂,就能修为提升资质改变,这类事情是天大的禁忌,所以魔尊不想让我知道。”少年一字字残忍冷静地说,“此等行为,魔修都不会容忍。”
“仙魔两道若是得知此时,必会同心协力追杀我,生怕让我修为增长,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因而魔尊要消耗灵气,助我隐瞒修为,不让别人知道半点。”
更多的话楚衍说不出了,他心中微妙地对自己产生了一丝厌恶之意。
他究竟是谁,或者说,究竟是什么?
天下稀奇古怪的功法多了去,楚衍在太上派内博览群书,也没见过这般古怪的现象。
同类相残还能提升修为,又不是杀伐之道,越想越诡谲。
尽管不想在简苍面前泄气,楚衍还忍不住轻轻咬了咬嘴唇,一下就松开,还被那人看得一清二楚。
青衣魔修沉着眼睛分外为难,此等反应,就是被人揭穿想法之后的心虚。
楚衍自顾自认定他前途暗淡,没曾想忽然间额头一疼,惊得他皱了皱眉。
就是简苍在他额头一弹,那人不屑掩饰的模样,活像大人对待不懂事的孩子,“你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什么吞食他人神魂就能提升修为,还有同类相杀亦能提高资质,你从何处听到的古怪传说,本尊都闻所未闻。”青衣魔修话音一顿,又骤然反问道,“且不论有没有那等功法,就算有,你无人传授就能自行修炼?”
“你之前也杀了两个拦路抢劫的毛贼,也没见你修为提升半点。我之所以要费些力气替你掩盖修为,全因我替你开辟伪窍的手法是魔道传承,旁人会起疑心。”
楚衍捂着额头愣了愣,他还觉得简苍的话半真半假,不可全信。
简苍的眼神越发鄙夷了,他权当是看小孩胡闹的模样,“之前你九窍资质三处伪窍,旁人看不出端倪,本尊也不用多费力气。”
“你现在十窍资质,举手投足都隐隐与灵气相合,一如黑夜火光显眼得很。你当上界能够开启十窍的方法,处处可见谁都有幸得闻?除非是无上剑体,又有冲霄剑修耗费修为替你开辟仙窍,否则九窍资质就是极限,十窍资质想都别想。”
“灵山大典上能人多得很,谁瞧出什么端倪,本尊也帮不上你。”
话说到最后,简苍还是心软了。
他一看楚衍额上还有红痕,就凶巴巴地伸手替他揉了揉,揉得楚衍一颗脑袋东倒西歪。
如此还不解气,青衣魔修又冷哼道:“本尊就说你该少看点书,天天看话本小说,你才有这么多荒诞不经的幻想,整个人都傻了。”
其实简苍自己都知道,他的话三分真七分假。
楚衍不是魔修,也非某类天赋惊人的凶兽转世,自然不可能因为吞噬了一个修士神魂就修为大增。
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命中注定,外人若是知道内情,只会叹息一声再连连摇头,反倒不好说什么。
简苍怕的,正是某些人起了歪心思,危及楚衍自身安全。能瞒一时是一时,总比毫无准备要好得多。
一想到楚衍刚才的话,简苍也不由愤懑了,手下的力气也大了些。
魔修魔道,那是什么烂俗借口。所有稀奇古怪又残忍的事情,仙道修士全都一股脑推到魔修头上,真当他们无所不能不成?
若真论弱肉强食手段龌龊,仙道魔道都是一般货色,谁也别觉得谁尊贵。
“魔尊,魔尊……”
一声微弱呼唤从掌下传来,简苍低头一看,少年眼圈通红似要哭泣,活像只瑟瑟发抖的可怜兔子。
该不会真弄疼他了吧,简苍有点心虚。他挪开手一看,楚衍额头上又有两枚青红指印,刚好是他之前用大力气的地方。
青衣魔修咳了一声,故作无事地问:“怎么了,你哭什么?本尊也没生气,你不必诚惶诚恐……”
借口实在太烂,简苍自己都疑心不能糊弄过去。
他面对少年湿漉漉的责怪目光,一眨眼又想到一个绝妙借口:“身为修士,自该忍耐疼痛不必计较太多。你之前神志不清之时,还曾轻薄过本尊,你怕是忘了吧?”
简苍一指自己额间印记,绝艳面孔似笑非笑,立时让楚衍模模糊糊地想起一些事情来。
可能,大概,的确是有这么一件事情。
楚衍只记得那人周身香气实在好闻,他如渴慕温暖的孩童一般,忍不住稍稍贴近些,没准还真唐突了魔尊大人。
他想来自诩理智谨慎,不管同何人来往,都是秉承礼节不会唐突。再多的爱慕与嫉恨,楚衍都从不挂心更不在意。
偏偏楚衍碰上简苍之后,事事意外实在心虚。
眼见少年稍一瑟缩害怕,简苍反倒理直气壮起来,“本尊都没向你问罪,你为何战战兢兢,莫非是心虚?现在本尊不高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赔罪。”
一句反问,让楚衍哑口无言。小少年连耳尖都红了,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看简苍,已然是他难得一见的害羞模样。
青衣魔修吐出一口气,他已然觉得痛快极了。风水轮流转,这小无赖也有这等羞赧模样,真是上天开眼。
“说啊,本尊还等你赔罪呢。”简苍又逼迫了一句。
楚衍眼睫一颤,当真有些慌乱了。他本可想出千百种办法搪塞简苍,偏偏不愿说一句谎。
少年憋着气想了好一会,讷讷地说:“魔尊也别那么小气,你是魔修,必定有过不少双修炉鼎。我之前失礼是我的错,魔尊也别生气。”
本来悠然自得的简苍,险些让楚衍一句话气炸了,“什么话,你当本尊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与人双修?”
“那些炉鼎送到本尊面前,我都懒得瞧他们一眼!”
机敏少年却好似回过神来,他眼珠一转,笑眯眯地反问道:“这么说,魔尊大人看我顺眼,才让我亲近?”
这句话一说,仿佛简苍是某些居心叵测的猎人,设好陷阱欲擒故纵,就等傻兔子自己乖乖跳进来。
若非他有所顾忌,哪还容得楚衍在他面前得意洋洋?简苍早就二话不说封住楚衍的嘴,让这小无赖一句废话都说不出来。
既是被猜中心事也是心虚,青衣魔修当真恼羞成怒了,“别岔开话题,本在向你问罪,随便敷衍过去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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