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乖乖听话,绝不打扰道友采摘凝碧花。”年轻修士又补充了一句,格外真诚可信。
独行惯了的罗永,本该断然拒绝这人的好意。可他今日不知犯了什么邪,二话不说就点头应了下来,自己都决定古怪极了。
既已答应别人的要求,那就不好反悔。
罗永和那年轻修士站在队伍末尾,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在下是罗永,只是一介散修。”
“楚衍,算是散修吧。”年轻修士语气含糊不定,还带点淡淡的忧伤怅惘,又让罗永多看了他一眼,立时面红耳赤重新别过头去,又是好一阵讷讷无语。
不一会他们就排到了队伍前头,看门的云中城修士可没忘了罗永,特意似笑非笑抬头看他:“一千两百四十颗灵石,一块都不能少。我还是那句话,阁下如果出不起灵石,乖乖离去就是,也不用打肿脸充胖子。”
这说得是什么话,罗永咬了咬牙,才将怒气强行压下。
哗啦一声,好些块灵石流水般从储物袋口涌出,碰撞堆积发出清脆声响,光芒闪烁耀眼夺目。
好一座灵石构筑的小山,怕是足有两千,不,三千多块吧?
各种目光全都汇集在他们两人身上,贪婪艳羡不一而同,就连看门的年云中城修士都跟着愣了一会。
罗永在心中叫苦不迭,偏偏他身边的楚衍对此一无所知。他先是数出了一千两百四十颗灵石,又数出了二百四十颗灵石,模样一丝不苟认真极了。
云中城修士情不自禁盯着楚衍那只手看,指尖纤纤骨节匀称肤色如玉,无一处瑕疵。
那人的指尖敲在桌上清脆有声,仿佛也在云中城修士心上不轻不重敲了好些下,纷扰不停如落雨。
年轻修士再抬头一望,立时目光沉暗起了波澜,是风起云涌大雨将至的前兆。
他等到楚衍专心致志数完了灵石,才捻起一颗那人刚才碰过的灵石,放在指间细细把玩,“你是这人的同伴,一样要出一千两百四十颗灵石,一块都不能少。”
“如果你肯求我一句……”
他话音未落,年轻修士眉不抬眼不睁,又摸出一只储物袋抖搂出好些灵石来,让云中城修士胸口憋了一股闷气。
这人究竟从哪冒出来的,灵石又多人又傻,当着百余人的面活生生打了他一巴掌,反倒让他那些绮念立地生根发芽,纠缠出好一片茂密藤蔓。
楚衍又数出一千颗灵石后,他还能纯善不知世事地问:“够了么?”
面对那双澄澈干净犹如水潭的眼睛,云中城修士闷声闷气地答:“够了,进去吧。”
他目送着那两人进入洞府门口,青色光幕吞没了他们的背影,似巨兽张口吞掉了猎物。
年轻修士舔舔嘴唇,他眯细了眼睛,连带着对下一位修士都没了好气:“三百颗灵石。”
真是就地涨价不论缘故,自己终究还比前面两人幸运多了,不是么?
修士犹豫了一会,还是乖乖交钱走人。他不关心这人为何生气,也不关心前面两人命运如何,满心全是侥幸欢喜的念头。
与他相比,罗永可就愁眉苦脸没有半点笑颜。
他望了望身边步伐轻快的楚衍,踌躇犹豫了好一会,才缓慢开口说:“楚道友,你惹出了一件天大的麻烦事。都说财不外露,你刚才所作所为却实在莽撞,怕是有好些人跟着盯上了我们……”
“这可太糟了。”楚衍轻轻说了一句,从他话音中,罗永根本听不出什么真心实意悔过的念头。
的确很糟糕,楚衍模样看着也是聪明通透,怎么他就天真到这种地步呢?和这么个不知世事的小公子牵连到一块,罗永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似乎楚衍从罗永紧皱的眉头中,察觉出情况严峻,他抿了抿嘴唇,有些艰难地说:“如果罗道友想离开,我也不会挽留你,毕竟你我素昧平生,没什么交情。”
眼见楚衍给了退路,罗永能够就势体面地离开,他却猛然一摇头,“不,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履行诺言。我对这洞府并不陌生,你等会听我吩咐……”
话音未落,罗永已然听到了风声,他已然明白自己说得太晚了。
席卷而来的不只是暴虐骇然的灵气,还有好些密密麻麻的符文凝聚成形,交融构筑成好一座阵法,把他们两人圈在了一块。
画地为牢威力非凡,显然这些人在此处等了好久。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就准备一个照面将楚衍与罗永彻底打杀,不给他们求饶转折的余地。
七,不,九名元婴修士,今天真是死定了。本来他们就失了先手,再加上以少敌多神算不大,不论如何都找不到出路。
罗永万念俱灰地闭上眼睛,他已然认命了,更不准备反抗。他只求自己死得时候干脆利落些,不受什么苦楚就好。
最坏的结果是落在手段阴损的修士手上,不光摧灭他们的肉身,连带着神魂都不放过,还要长长久久地奴役折磨他。若真到了那般地步,可就太惨了……
罗永心中全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纠结成一团乱麻,都分辨不出线头在哪。他闭着眼睛等了好久,都没等来该来的利刃加身神魂痛楚。
该不会楚衍人年轻法宝却不少,竟能勉强挡住了那股摧枯拉朽的巨力吧?就算如此,他们踏入阵法之中,还是身处劣势不好挽回……
他情不自禁睁开了眼睛,就看到楚衍慢条斯理地抖落刀刃上的血迹。
刀刃是绯红的,血液却是金黄的,滴落在地都无声响,极快地被大地吸纳,紧跟着那块泥土就滋润了蓬发了,似乎得到了好大滋养。
元婴修士体内已无艳红血液,他们有的只是纯粹稀少的本源之血,色泽金黄灵气沛然。从楚衍刀尖滴落的,正是这种本源之血。
楚衍刚才一击之下,足足斩杀了九名元婴修士。那一刀没有惊人声响也无太大声势,唯有惊人的锐利可怕的轻盈。
一刀破开修士肉身再搅碎他们的神魂,举重若轻如穿朽木,都不给人反应挣扎的余地。仿佛楚衍斩杀的只是软弱无力的凡人,而非修为相当难缠至极的元婴修士。
斩出这样暴虐又轻快的一刀之后,楚衍竟没有灵气衰竭,也无没丝毫狼狈之处。他眉目平和表情如常,还有闲心仔细震落着刀上的血迹,对着阳光照一照刀刃,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正可怕的人,不是面目凶恶瞳孔赤红,随时随地都凶光四溢,巴不得别人不知道他们厉害。真正可怕的人,就像眼前的楚衍一样。他们杀人时没有惊惧也没激动,稀疏平常地只如呼吸吞吐一般,不刻意炫耀是因为已成本能。
那九名修士死了,周遭嗡然作响的阵法灵气立时消散。危机解除一切如常,罗永一颗紧绷的心却没松懈下来。
恰恰相反,他莫名惊骇就快说不出话来。罗永看不出楚衍修为如何,只知道这人有意隐藏实力又故意接近自己,明显是不安好心。
楚衍随时随地一伸手,都能将他掐得肉身破碎神魂无存。他竟与这种凶神恶煞相处好久,罗永现在想来都觉得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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