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等明示暗示,韩青再想不明白才是真愚钝。她稍加思索后,不禁呀了一声,脸色也变得微微发白。
“你之前对我隐瞒真相,又托我与楚衍商谈,就为了最后收口布局?”
这样可怕又心机深沉的人,怕不是把所有人都当做一粒棋子,可采用可抛弃,都没丝毫犹豫。哪怕粉身碎骨前,尚余都要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有朝一日自己松懈了大意了,也会落得如此凄惨结果吧?韩青越想越心寒,她都不敢再离尚余那么近,而是稍稍坐远些。
少年殿主还是笑眯眯的,哪怕他察觉到韩青故意疏远,表情都无一点变化,“哎,韩道友你又害怕什么。我再心机深沉,也不会舍弃盟友啊。”
“再说你我四人中,只要有一人牺牲即可。天道被修复补全之后,从此自有法度亦有准则,怕是能出一位天君也说不定。到时我们各凭本事潜心修炼,总好过最后同归于尽吧?”
天君,这两字让韩青的心颤抖了一下,如草叶般瞬间伏地又顷刻挺立。
合道真君也未必是上界真正的顶峰,他们不能开辟小世界更无法逆转天道与命运,还有烟火还在红尘中,自然也称不上逍遥自在。
他们只能算是寿命悠长的局外者罢了,永远游离于天道之外,却无法掌控它。
传言中融汇三千大道体悟于心,就能自行开辟天地订立准则,那才是众人梦寐以求的崇高境界。
只是自从上古时代天道衰败过一次,诸多道法传承都已丢失之后,就再无一人能达到天君境界,一切都成了荒诞不经的传说。
原来那种境界,并非是虚言妄语。即便是再无欲无求的韩青,也不禁眼瞳一亮放出光来,明显是有野心有渴望。
一旁的尚余瞧得有趣,他并不制止分毫,任由韩青继续不着边际地幻想遐想,思绪万千几近痴迷。
韩青怕是千年隐居不与外界沟通,待得痴了傻了,竟奢望起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又是一个有野心却无命格之人,好在这样的人尚余见得多了,倒也并不奇怪。
诸多事情都是自己算计调和费尽辛苦,又岂会让最后的成果落入他人之手?为了这个目标,尚余付出了太多太多,一切艰辛他都没有旁人诉说半点。
当然,尚余也没必要当场揭穿韩青的美梦,就让她继续奢望幻想罢了。等自己功成名就之后,自然也容不得别人坏他好事。
“既是如此。”韩青的声音有些发抖,好在她很快止住了,再开口时还是平静淡漠无有波动,“既是如此,想来你已有了打算。”
有这句话交底,就是韩青准备听话合作的意思,尚余并不意外。他收拢手指又松开,似乎在尝试自己能握住什么东西。
“既是如此,楚衍就必须复活,李逸鸣也是用这个借口说服我的。那人前世本来就很了不起了,多种道心皆有所悟,着实是上界罕见的天才。”
“且楚衍的神魂虽被打散,附着在许多修士身上,也同样沾染了他们的体悟。培养他复活他,最后再让他复活。如此既能修补天道,亦能获得一枚历经淬炼的金丹。”
韩青沉默了一瞬,尽管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尚余的做法,却没想到他竟有这么大的野心与谋划。
“谁若能得到楚衍的金丹,就可为自己铺平天君之路,也省去了打磨道心的时间。”少年殿主一眯眼睛,他摊开手掌,表情不甘又无奈,“之前陈希也答应得好好地,之后他开始搅局,派来了自己的棋子。”
“至于结果么,想来你已经知道了。可惜李逸鸣反戈一击帮了那人一把,是执念深重的一魂一魄复活了,修为大增隐患全无,我也没办法啊。”
谁若全盘相信尚余的话,那才是傻子蠢货。韩青从一开始就明白,尚余没有对她说出实情,直至布局收口完成,才把她拖入局中。
如果真让尚余谋划成功,必定是那三人争夺一粒金丹,根本不许自己参与其中。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出身散修并无势力,哪比得上太上派玄奇山与陈家呢?
女修长睫一眨,覆住了所有不满不快。她再睁眼时,还是瞳光清澈无有波澜。
“我现在可说出了所有实话,根本不瞒韩道友什么。其实我就根本没指望,楚衍会因你三言两语就乖乖听话。他大可看着李逸鸣深陷危机都不出手,大不了他担下那些因果,这也算万全之策。”
“不过呢。”尚余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下,一笔一划写得分外工整,“他动情了,这就是弱点,也是我们的机会。”
“李逸鸣那心魔化身,虽有些碍眼十分有用……”
少年殿主正仔细给韩青解释他的计策,就听有人颤巍巍地传音道:“殿主,尚殿主,楚衍杀上门了……”
刹那间,尚余身上那种从容淡定的气魄不在了。
他骤然一拢手指,似能看到空气中雷霆绽放剧烈波动,由此显示出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怕什么,我们太上派有层层阵法看护,从始至终就没人能硬闯进来。传令下去,让化神长老齐聚发动护山大阵,再不济就让炼神长老也出动。”
尚余有条不紊地安排下来,传音的长老也跟着镇静下来,仿佛之前的慌乱匆忙并不存在一般。
唯有韩青知道,事情怕不会那般轻易解决。一个合道真君何等威能,仅靠太上派的护山大阵,也不会轻易解决。
他们至多能将楚衍困在阵中,却无法伤害到他分毫。合道真君极难杀死,这已然是真理是法则。
“好在今天韩道友也在,我们刚巧能解决这件事情。等会楚衍精疲力竭杀入此处后,你我合力出手灭杀此人。到时那枚金丹你我一人一半,并不分给旁人分毫。”
尚余的目光看了过来,是威严非常不容反驳的凛然,已经让韩青稍稍愣住了。
其实她也明白,如果自己没有那件仙器认主,时机又是这样的巧,尚余怕是绝不允许自己参与进来,这件事的好处全会落到尚余手中。
不管能分润到多少,终究并不亏不是?韩青轻轻点了一下头,以此当做誓言立下约束。
少年殿主随手拾起了地上掉落的那串花,他修长手指一抚,剑光闪电尽数依附其上,蓝紫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柔弱不堪的花朵凋零在地,花瓣飘落零星,但尚余掌中却有寒芒向外绽放,一寸寸一分分地外扩拉伸,犹如汪洋好比深渊,幽深浩荡不见底。
好一把剑,优雅轻薄犹如月光。它的锋刃是冷冷的孤傲的,却有种凝而不发的危险气魄,旁人看一眼就本能地开始畏惧害怕。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把剑,韩青淡淡地想。
上次这把剑出鞘之时,纵然尚余只是练虚修士,却斩灭了那人的生机那人的机缘,断了他的通天之路。
如此才有现在的楚衍,才有他们的逼不得已无法谅解。
那是至关紧要的一剑,也是犹如刺客埋伏在旁,一出手必定见血的阴险可怕,时机刚好气势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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