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意识到你犯了一个错误。
半兽人是一个热爱集体主义的种族,他们在团体中形成等级分明的从属关系,并由此得到安全感。对他们来说,从属关系意味着承认,接纳和陪伴。而你,你的种族中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你们漫长地存活在世间,脱离现实生产劳动,也很少有社交关系。想要和你们一起生活的人必须要付出自己的全部,而这一切的牺牲和承诺都是靠契约实现的。当你发现艾利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突然明白艾利斯想要的并不是那种深刻到灵魂里,长久到时间尽头的承诺和契约——他只想要和你在一起。
你豁然开朗。你抱起艾利斯,告诉他说你们当然要永远在一起。契约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他是你的家人,朋友和伙伴,你属于他,他也属于你。艾利斯抓着你的头发,露出狐疑和迷茫的神色,但很快他就忘掉了这些困惑,因为你开始咬他尾巴。你把他的尾巴嚼得粘唧唧的,而他烦得要命。他暂时放下了这些烦恼事,因为现在他属于你,你也属于他。
你们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时光。你们生活在美丽的山谷中,你的骑士为你们提供最舒适奢华的生活,隐匿地的精灵每天都为你们歌唱。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可是有一天,你们又吵架了。
这一天依然开始于一个美好的早晨。风之精灵用她那无比曼妙的歌声唤醒了你和艾利斯,还没起床,导师就为你捧来了一杯蓝铃花露。只要条件允许,他总是想方设法地要你早晨喝一点东西,牛奶,蜂蜜,或者花露。你知道这杯湛蓝的液体无比珍贵又营养丰富,在人族的黑市里它被称为蓝色妖姬,可你还是不想喝,于是你偷偷喂给了艾利斯。
然后你又得知了一个好消息:你的大胡子骑士回来了。他风尘仆仆满脸疲惫地单膝跪在你面前,打开了精美的礼盒。
一个金绿色的,毛茸茸的小球缓缓升到你眼前。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非常非常罕见的低智魔物。它的绒毛又长又细,闪动着金黄色和翠绿色的光泽。你的大胡子骑士为了得到它,追寻到千里之外,又花费了无数金币,现在他捧到你面前,只想看你高兴。
你高兴得要发疯。
你优雅地和大胡子骑士贴了贴脸,矜持地表达了感谢。可转身回到自己卧室里,你就兴奋地跳了起来,欢呼声大得整个隐匿地都能听见。你的骑士们太好了,即使流亡很辛苦,他们也在竭尽全力地满足你的小小爱好。你捧着金绿色的毛球,幸福得快飞上天。
然后你掏出了所有藏品,与艾利斯分享。
你拥有各色各样的彩色毛球,不太多,二十来个。这小东西是魔族入侵后带来的唯一好处,他们毛茸茸又轻飘飘,拥有各种各样的色彩,深受年轻人的喜爱。十二岁那年你第一次见到就为它着迷,可流亡生涯让你无法尽兴收集,于是你的导师为你做了一个很小的空间袋,而你非常克制,只收藏那些最珍稀最漂亮的种类。现在你的藏品里又增添了一个,你看着这些色彩缭乱的小东西,心满意足却又感伤。
你想起了你的父亲。他是一个贤明伟大的君主。他在世的时候经常把族人召集到一起,痛斥他们的物欲和拜金。他谴责大家精神空虚,号召族人们投入到现世热烈的生活当中,不要再搞收藏也不要成年累月地闷在屋子里。他的恩慈遍惠大陆,而自己却一无所有,也禁止子女们搜罗珍宝,还经常派遣族人去帮助其他种族建设家园。
想到这里你就笑了。因为你想起了兄弟姐妹的秘密。魔王统治世界后,你总能感应到你哥哥姐姐的气息,这让你怀疑他们也许幸存。圣骑士团带着你去寻找王族的踪迹,最后你们找到的是无数巨大的洞窟。父亲禁止你们拥有自己的藏品,于是孩子们就偷偷把喜欢的东西搬到了洞窟里,并长久地在这里流连。你们打开了一座又一座的洞窟,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彩色羽毛,堆积如山的透明玻璃球,还有密密麻麻的木头娃娃。最后进入到你大哥的洞窟里大家都惊呆了,那洞窟五光十色,堆满了各色各样的染料。
你和你的圣骑士们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流传千年的颂歌。歌谣深情称赞你的大哥是神伟的英雄,并且拥有七彩的坚硬甲片。你真的很难想像你大哥是如何化出原形,翘着利爪在这座洞窟里给自己每一片鳞甲都涂上颜色的,但你能猜到最后的成果一定非常恢宏壮丽。后来你们打开了你二姐的洞窟,看到里面的藏品,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你们终于找到了一座有意义的洞窟。
你二姐收藏金币和宝石。
于是你富可敌国地流亡。钱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但是花得太多也麻烦,因为需要回洞窟里取。你拿起了一个紫金色的毛球感慨万分,告诉艾利斯买这个毛球花了三万金币,是你最过分的一回。
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艾利斯趴在床上,而你拿着紫金色的毛球给艾利斯看。那个小毛球非常顽皮,突然挣脱了你的手掌,在你面前来回晃动。在隐匿地你并没有认真地布置遮蔽法阵,小毛球撩开了你过长的刘海,而艾利斯看到了你额头上银色的龙纹。
艾利斯惊呆了。
他之前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现在,他知道了你是谁。然后他勃然大怒,突然狠狠咬了你一口,转头就钻进箱笼不肯再出来。你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伸手想把艾利斯抱出来,可艾利斯狠狠咬你。他不准许你靠近,也不理睬你,而你茫然无措,只会摇晃箱笼。
你慢慢猜到了为什么。
艾利斯曾为你而死。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不会蒙受苦难。他之前大概以为你是个四处游历的法师,可现在他发现你就是那个害死他的流亡王子。
你感到万分愧疚,你开始道歉。你伸手抚摸他,可他还是咬你。他发出咆哮和威胁的低吼,只要你敢伸手碰他,他就狠狠咬你。你被他咬得很疼,于是你哀求他轻一点,可你还是坚持摸他。最后他把你的手咬得鲜血淋漓,然后自己放弃了,他随便你摸,但是不理你。
你不知道该怎么做,你只能道歉。你说了无数个对不起,他都不肯原谅你。他发怒的原因你只猜对了一点点,艾利斯愿意为你而死。他和你的子民们一样,对你寄予了全部期待,甘心为你赴汤蹈火。他和他的族人们艰辛地劳作,沉默地保守秘密,他们存了一百二十三块金币和两块龙血石,准备送给你。
可他看到的不是一个身负家国,一心复仇的帝国王子。在他的想像中,你的形象应该类似于你大哥,沉默,威严,忍辱负重。可你不是。你娇气,任性,过着奢华安逸的生活,让圣骑士去给你找毛球。除了积极使用龙血石,他没看到你为推翻魔王统治做出过一丝一毫的努力,可你身边的人,为了取悦你又竭尽全力。他失望,幻灭,再也没有理睬你,等到晚上导师来看望你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坚决地表达了要化形的意愿。
你觉得艾利斯想要离开你。你对他的遭遇感到一万个抱歉,可是你想不到什么法子补救,你——
A.同意艾利斯化形,可是化完形他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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