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顿,补充道:“或许从七郎知晓自己的身份起,就注定了今日烛龙的复活。九阴口中烛是烛九阴的脊髓,他和能左右生死的烛龙差的只是鳞甲和龙骨。得知这样的身份,谁还会甘心做一个凡夫俗子,生老病死?”
“但凡凡人得知能够长生不死,必然穷尽其所能。”九天玄女道,“若我是九阴烛宿主,一定也会搜集烛九阴鳞甲所化的草木,再搜集龙髓吞下好让自己生出龙骨,成为真正的烛龙,从此睁眼之间天下生死,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这么听来,李七郎已经成了太阳神,你们何必千方百计去救太阳?”敖君逸灵光一现,“就让他去普照大地,我们继续过我们的小日子不就完了?”
九天玄女看看李声闻,欲言又止。后者却从容道:“新生的烛龙和已经陨落的第一轮太阳一样,仍在以万物的生气作为火引燃烧。这样的太阳,我不能留。”
“那可是你亲弟弟。”李天王大吃一惊。
李声闻顾左右而言他:“不过等下次长安陷入安眠,或许我可以入长安与七郎一叙。玄女,我就此告辞了。”
九天玄女对他深深一揖,敛容道:“长安为烛龙盘踞,此去凶险,遇事请李郎三思而行。如果能够,请李郎为苍生大义着想,抛却人情纠葛,熄灭烛九阴之烛。”
李天王心道李声闻听了这话,必然左右为难,于是摆头就打算离开昆仑,不再和九天玄女闲谈。他蹿向了云中,却听李声闻低声念道:“我一生所为,皆为苍生,只有一件事除外。”
九天玄女仙袂飘摇的身影已经被重重云雾遮挡,他的这句低喃只传入李天王耳中,后者长啸一声,好奇道:“什么除外?”
李声闻沉吟片刻,俯下身来,在风中沉声道:“为时已晚,不能告诉你了。”
一听这话,李天王越发挠心挠肺地想知道,不停追问:“等等,你到底说的是什么?你做什么了?”
李声闻却抬手遥指云端高耸的十二幢白玉楼阁:“长安快到了。天王,先停下来罢,烛龙的眼睛还睁着。”
正云海遨游的青龙立即停了下来,找了片柔软的云朵躺下,招呼李声闻下来歇会:“我们就在这,等烛龙——李缘觉入眠?”
“但是七郎喜欢寻欢作乐到深夜,我们要等很久,不如顺道去泾川看看罢。”李声闻提议道。
李天王无精打采地把脑袋放在他肩上,压得他站立不住坐到云上:“泾川早就是一条无龙恶水,水下不过是断壁残垣,还有什么好看的。”
李声闻笑容满面道:“还有你好看。不过你不愿意去,我们就不去了,趁这时候去灞桥边,找董二娘子买几个樱桃饆饠罢。”
李天王一愣:“樱桃都过季了,路上也没见你去拿摘樱桃,你还拿的出来果子做那饆饠?”
“我身上没有鲜樱桃,不过好在还有样可以替代的东西。”李声闻说着,从袖中摸索了半天,掏出把碎石子来给他看,“用这东西就能做出樱桃了。”
李天王探头一看,见那是满把红艳艳的玛瑙碎石,不由哑口无言:“你拿这玉石雕樱桃,就不怕硌了你弟弟的牙?”
“无妨,七郎会吸取生气,我却恰恰相反。”李声闻摸出刀来,优哉游哉地刻起玛瑙来,“我最擅长的,就是化朽为生,不是么?”
他寥寥几刀刻罢,再次摊开手,掌心已是数颗水灵灵的鲜嫩樱桃。李天王叼起一颗一咬,竟然是甜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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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害怕,为什么大家突然不说话了OJZ……
第160章
时隔三月,灞桥边已无风雪,两岸垂柳如烟如雾,来往行人熙熙攘攘。董二娘子依旧在桥边支着摊子,辗转于蒸笼和炉灶之间。她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工夫抬头看客人,余光瞥到下一个排队的旅人走到摊前,便添着柴火问道:“郎君要什么饼?新蒸的胡饼用的是最饱满的胡麻……”
“劳烦董二娘子,为我做一只樱桃饆饠罢。”来人含笑道。
董二娘子不由回想起某个风雪交加的傍晚,连忙抬起头来:“是这位郎君啊,上次、上次的樱桃饆饠可还合口?”
“十分甘甜,所以今天又到娘子的摊前来了。”李声闻从袖中摸出一把樱桃,递到董二娘子手里,“娘子莫怕,我是人非鬼。”
董二娘子思及长安城中多术士,又听了他的保证,略定心神,也不追究他这时候从哪拿来樱桃,手脚麻利地将它们冲洗腌渍,裹进饆饠里送进蒸笼。李声闻见她盖上蒸屉,自觉地让开身子让后面的客人买饼,自己侧立在摊前等候。
他余光看着灞水里串串水泡,倒也不觉得无聊,连饆饠上锅的时间过去了多久也没在意。不知不觉,似乎连天色都变得黑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奇怪,天黑得这么早么?”
河中一直飘起水泡的地方,那吐出气泡的水族应声浮出水面,露出双澄金眼瞳,口吐人言:“灞水也不流动了。”
李声闻转过头去,他身边的饆饠摊前,等候的客人都不再动作,如同一长串石翁仲列队在前;而勤劳伶俐的董二娘子凝固在弯腰捡柴的姿势上,那根柴火始终没有被她拿到手里。
不光是董二娘子和买饼的人,就连更远处的长安城门下,来往的商贾和士兵都静止不动,毫无声息,连河风和流水都不再浮动。
他们都双目紧闭,像是在某个瞬间忽然睡着了。
无边夜色笼罩长安和灞水,即使现在是正午时分才对。
李声闻从容不迫地掀开饆饠的蒸笼,丝丝热气和蜜糖的甜香扑面而来。尽管炉灶的火苗也熄灭了,笼中的糕饼却都还热着,李声闻小心翼翼地拿纸包好那张樱桃饆饠,把蒸笼盖回原位。
李天王跃上河岸,将一颗明珠吐到笼盖上留作饼钱,这才变成人形:“这天黑得不对劲。”
“是因为烛龙合目,所以长安才暗了下来罢。”李声闻淡定答道,“不过这才正午时分,七郎应当不会歇午觉,莫不是又喝醉了罢?”
“太子殿下猜得没错。”
几乎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李天王就朝它来源的方向挪了两步,把李声闻挡在身后。他定睛一看,才发现灞桥边的石柱上坐着个年轻男人,他虽然睁着眼睛,却和那些沉睡的人一样丝毫没有声息,以致于他们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他。
宝相朱花、圆领白袍,佩着金带銙和玉钩鱼袋,不是韦九郎韦云台又是谁?
他嘴里衔着一根无肉鱼骨,好似猫儿品咂着遗留的鲜味。李天王却吸吸鼻子,变了脸色:“这鱼骨怎么隐有龙蛇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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