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松开前爪,一只巨大的包袱从他掌中滚落,摔在地上。那包袱有十丈来长,血迹斑斑,似乎装了什么死掉的猎物。
敖君逸示意侍卫们上前打开包袱,定睛一看,不由浑身一震:“大哥!”
包袱中是一条青龙尸骸,喉咙被撕开,左爪系着条长命缕。这长命缕是李声闻去年七夕亲手打的,兄妹四人一人一条,不会错认。敖则凊不敢置信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哥他……”
说话间敖君逸已现出龙形,沉声道:“来者不善,宜生去叫醒声闻,带他去长安城中暂避。”
宜生虽然惊怒之下浑身发抖,但听到他的命令,还是强自镇定转身就走。但她刚化形要越过屋檐,就被钱塘君一爪拍倒,按在掌下。敖君逸怒不可遏,一口咬住钱塘君脖颈,后者吃痛之下松了力气。宜生趁机逃脱,反咬住他的尾巴,和兄长合力向两边拉扯。
“叔父,是你杀了我大哥?为什么?”敖则凊问道。
“我来路上碰巧遇见云游过后,回家参加弟弟婚礼的泾川大太子,顺手送他来和你们团聚罢了!”
宜生一爪抓下满把红鳞:“你这个疯子!我一定要让你偿命!”
第147章
钱塘君怒吼着掉转头去,长长的獠牙戳进宜生的脊背:“你们欺辱我女侄,罪该万死!”
宜生吃痛,胡乱撕咬着钱塘君的脖子,但后者钢筋铁皮,除了鳞片脱落毫发无伤。敖则凊忙推开十六郎,道:“你快去叫醒龙君夫人,让他带你去长安,顺便叫沿路的下人逃难。”
十六郎惊魂未定:“那你呢?”
“你在这我会束手束脚,你不在我才好施展法术,你快走,等泾水风平浪静才可回来!”敖则凊说着,脚下就生起簇簇冰锥,逼得十六郎往后退去。
十六郎咬牙道:“我马上去和夫人禀报。”
敖君逸吐出雷电,落在钱塘君的天灵盖上:“告诉声闻,你们都走,我来对付这个疯子。”
那电光落在钱塘君的鳞片内,钻入他的皮肉,使他抽搐着蜷缩起身子,龙尾摆动着扫塌了大片宫室。宜生因此得到片刻喘息机会,立刻张口咬向钱塘君的咽喉。
钱塘君粗声道:“那条金鲫鱼,是你的外室?”
敖则凊踩着残砖断瓦走上前来,一字一句道:“小婿虽不得贵主青睐,使得贵主离开泾水龙宫,但从未欺辱过贵主,贵主在外的衣食起居也皆有泾川供给。小婿虽性好乐舞,豢养了些歌伎,却从未与任何人有染。”
“你若好好待她,她岂会写血书向我们诉苦,说泾川龙宫逼迫她在北海极寒之地,放牧风工雨工?”
敖则凊诧异道:“这其中定有误会。离宫是洞庭贵主主动要求的,我一切顺着贵主的意思,不敢戕害贵主。”
“呵,我女侄亲手血书,条条列举夫婿骄奢淫逸姬妾成群,小叔小姑横眉以对,最终泾川君命她去北海牧羊。”钱塘君吼道,“那传信的书生柳毅,能描述出她的衣着面貌,分明就是我备受欺凌的女侄。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敢狡辩?”
他说完便扬爪打向宜生。敖君逸情急之下用身体挡住妹妹,被他撕下半块背鳍,顿时血肉横飞。敖则凊怒道:“若是钱塘君不肯信,定要大开杀戒泄愤,那就冲着我来。钱塘君大可杀了我,只要不伤害无辜。等我死后,洞庭贵主自会闻讯而来,证明我等清白。到时候钱塘君莫要忘记,为我大哥偿命。”
“黄口小儿,我来泾水就是为了杀你!”钱塘君长啸一声,调转头颅,冲他张开血盆大口。
敖则凊不闪不避,但脸色已经惨白如死灰。
敖君逸吼道:“二哥!闪开。”说话间又是霹雳雷电落在钱塘君身上,但后者忍着疼痛横冲直撞,打定主意要至敖则凊与死地,一时间竟让人无计可施。
兄妹二人马上一左一右去咬钱塘君,想要阻止他靠近敖则凊。但就在敖君逸的爪掌马上要挨到钱塘君的一刻,忽有高耸冰墙冲向他们,将他们及前来救援的侍卫挡开,不让他们靠近钱塘君。
敖则凊在冰墙内扬声道:“我娶洞庭贵主是为了庇护泾水龙宫,不想反而引狼入室招来横祸。是我对不起你们和大哥,这罪将让我来当罢。”
话音未落,冰墙便忽地染上血色,是一捧血雨飞落冰上。
宜生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想也不想就用爪子去敲击冰墙。钱塘君杀死了敖则凊,仍不满足,也在冰牢内撞击起冰墙。
敖君逸拦住宜生,问道:“宜生,你是要和我一同战斗,为哥哥们报仇,还是替我去保护你嫂子?”
宜生不假思索道:“我要杀他。”
敖君逸道了声好,对夜叉鱼虾们道:“不能战斗的都去保护夫人离开,务必送他到长安城去。剩下的留下来,拿好刀兵等他破墙而出。”
水族们听命而动,宜生继续锤着冰墙,问道:“这样好么?三哥你才新婚。”
“总比害他丢了性命来得好。”敖君逸的背部隐隐作痛,“抱歉,宜生,我太弱了。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和他战斗到底。”
冰墙发出“喀啦”一声碎响,兄妹二人浑身紧绷,一起扑向了那道裂缝。
裂缝周围的水流激荡起来,形成无数旋涡,宜生对水流格外敏感,顿时叫道:“不好,快推开!”
她话音未落,敖则凊死前筑起的冰墙便四分五裂,被狂猛的水波高高卷起,咂向四周的侍卫。行动稍慢的鱼虾当即被冰锥戳中,摔落在河底。
但那浪潮还在越卷越高,旋涡将泾川河水悉数吸入,竟使水面低垂到宜生腰间。宜生惊呼道:“是钱塘江大潮!所有侍卫立刻上岸!”
敖君逸冲到她身前,用躯体将她和水族们遮掩,口中不断吐出雷电,企图劈杀隐身浪中的钱塘君。那浪已经卷到百丈之高,直冲苍穹,而泾川水竟见了底,敖君逸浮在龙宫上空,可以将宫中的楼台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到有两人正从钱塘君身边的白玉门中走出,往他们这边赶来,俱是红衣,不是十六郎和李声闻又是谁?
钱塘君的浪潮一旦落下,势必会波及他们,那力道岂是肉体凡胎能够承受的?敖君逸的身子比他的思绪还快,闪电般蹿向李声闻身前,把他和安十六郎一并卷起来,再往宜生那里游去。
钱塘大潮就在此时落下来,打在敖君逸背上,有如千军万马踏过他的脊梁,千百利刃割开他的鳞甲,翻搅他伤口的血肉。敖君逸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沫,将头埋进身躯中,盘成一团,牢牢遮住李声闻和十六郎。
他苦中作乐地想,他们两个以后会称为泾川龙宫的遗孀罢,不知道今日的惨剧会不会让他们难过。
利刃般的水流切裂他的鳞片,他却只想着浪潮散了,要趁钱塘君聚起第二波浪潮之前,快把他们送上岸。
“君逸,放开我。”他听到李声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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