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渊走进去,将桌上一盏油灯点亮,屋子里瞬间亮堂起来。
他扭头扫了一圈,发现叶文轩躺在行军床上,侧身睡得正香。
灯光打在他脸上,叶文轩仍一动不动,想必这两天确实没休息好。
邢渊便弯下腰,凑近了观察他。
借着光亮看过去,这家伙脸上的麻子更加明显了。
邢渊:“……”算了,完全感性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将吃的送了进来,看见叶文轩躺在床上,便又带着诡异的微笑走了。
邢渊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懒得解释,觉得这样也好,他可以借机让叶文轩跟在身边。
食物的味道把叶文轩生生拽醒,他翻身坐起来,看见邢渊靠在窗边的墙壁上吃饭,便打着哈欠凑过去:“有什么好吃的?”
“罐头,菜汤,饼子。”邢渊将一口饼咽下去,示意他看桌上:“军用口粮,好歹细菌少一点儿。吃吗?”
叶文轩:“尝尝。”
然后他就被又干又硬的饼块儿剌了嗓子。
“什……什么玩意儿……这饼其实是个暗器吧?!”他干咳了半天,哑声道:“你就吃点儿这种东西?你不是小队长吗。”
邢渊面不改色将手里的饼嚼完,道:“我不是小队长,只是个临时队员。”
叶文轩敬畏地看他又拿起另外半张饼,嘴里说:“少来,我看那群人全听你的。”
“因为我能打。”邢渊一手指了指隔壁:“旁边住的黑人,叫摩西那个,还有之前你见过的吉恩,都是他们老大派过来就近监视我的。”
叶文轩:“……哈?”
邢渊随手拿起桌上的汤碗,吹了吹上面的油渍,低头抿了一口。
“你以为,一个出现在交战区的可疑人员,是凭什么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儿和你聊天的?”
叶文轩一指按在他额角处:“毫发无伤?”
邢渊嘶了一声,差点儿把手里的碗打翻。
叶文轩又去按他脖子上的创口贴:“你把这叫做毫发无伤?”
那处的伤也很新,上午姬玛给邢渊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叶文轩就站在他们旁边,邢渊身上又添了多少新伤,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里的伤怎么弄的?”他凑过去将创口贴撕开一边,看了看里面还没结痂的伤痕:“切口锋利……谁拿刀砍你脖子了?”
邢渊喉结动了动:“和伊瑟拉部队的福莱特打了一架,他在我脖子上划了一道,我把他的肾捅穿了。”
叶文轩:“伊瑟拉是啥?”
邢渊放下汤碗:“伊瑟拉反政府武装,他们的人在基涅提山发现了我,交战区不讲道理,那伙人本来想射杀我,我杀了几个人,最后他们就想招揽我。”
“……”叶文轩不是很懂这群人的想法,又问:“那福莱特呢?”
邢渊:“伊瑟拉第五精锐部队的队员,看我不顺眼,我进他们部队的当天晚上就来偷袭我。”
叶文轩:“后来呢?”
邢渊冷笑:“他们把他送去反政府据点里的战地医院了。”
叶文轩看他把那盒罐头拿起来,放到自己面前,不太自在地说:“给我吃的?”
“嗯。”邢渊收回手,重新靠在墙上:“我吃饱了。”
总感觉对方的态度与之前有些不同,叶文轩有些别扭地在椅子上坐下,埋头吃饭。
过了一会儿,他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我说……你能别总看着我吗,感觉很奇怪。”
邢渊:“哦,没东西可看,只能看你。”
叶文轩深吸一口气:“我有什么好看的……”
“看你的麻子。”邢渊指了指他鼻子旁边那一堆:“我在想,你画的这些东西能坚持几天?”
叶文轩:“……一周吧,大概。”
邢渊:“哦。”
叶文轩:“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嫌弃的也太明显了,当我眼瞎吗?”
邢渊:“真特么丑。”
叶文轩:“……”
他拿起口袋里的钢笔,戳在男人大腿上:“你再说一遍?”
邢渊也把自己兜里的钢笔掏出来,拿笔尖那端勾在叶文轩下巴处:“这东西我也有。”
“你是不是傻?”
“没你傻。”
“你能没我傻?”叶文轩都要被气笑了,使劲儿戳他:“没我傻能混成现在这样,堂堂一个穿金戴银的大富豪,现在蹲这儿就着菜汤吃干饼,身上贴的全是创口贴和纱布,我看着你这脸也快破相了。唉,真惨。”
被他戳来戳去的人哦了一声。
“我都混成这样了,你还来这种地方找我。”没管腿上那根钢笔,邢渊低头看他,声音有些沙哑:“离飞机失事已经过去快五天了,我可能在跳伞的时候死掉,也可能已经因为这里的战乱而被杀死,尸体被随便扔在废墟里,想找也找不到。”
他慢慢说:“就算这样,你还是没放弃找我……你不傻谁傻?”
叶文轩手上的动作一顿,语塞:“我,我没想过……”
邢渊拿钢笔蹭着他的下巴:“为什么来找我?”
叶文轩老老实实道:“我觉得你一定还活着。”
“不是这个。”邢渊摇摇头,他弯下腰,与椅子上的人对视:“在英国的时候,你总看我不顺眼,我的毛病很多,你那时说的话没错。你说……我的命不比别人的值钱,甚至,还不如大部分普通人。”
“如果不是特事部的命令,你应该会去保护更为杰出的人才,而不是跟我跑去英国,最后还被迫一路逃亡。”
叶文轩艰难地说:“不是……后来我知道了,你并不是真的那么……”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邢渊拿着钢笔抵在他嘴上,凑过来说:“邢家和高官勾结的证据我都传回国了,要办了他们,基本也不需要我的助力,最多也就再当一回人证。但为了我,出动维和部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他们没有给你下达任务,对吗?”
叶文轩按住唇上那根笔,挪开一点,小声说:“我自己申请的。”
邢渊:“为什么?”
——看我不顺眼,为什么却还要来救我?
——如果我出了事故,也许有人会悲伤,有人会叹息,有人会冷笑甚至是开怀庆祝。
“只有你来找我了。”他将头垂下来,抵在叶文轩的肩膀上,疲惫地说:“我……很感谢你。”
叶文轩一手还握着那根钢笔,右侧肩膀有点沉重,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抬起来,揽在了男人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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