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戎一时感慨天地果然兼容并蓄,连魔主这么欠扁的人都能容忍。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隙,那原本一动不动的行尸似乎突然有了变化——他们的眼睛一瞬间全都闭上了,像是不想看见即将到来的血流成河。
“小心了。”谢长临沉声道。
他原本不想趟这滩浑水,于妖魔界而言,人间就算闹的天翻地覆鸡犬不宁,最得益的肯定是鬼界,万千亡灵先前往投胎,投不了或不想投的,才有可能无意中闯入妖魔之道,成为他的臣民。
只是妖魔普遍命很长,就算几百年没有新人也不担心,所以谢长临也没有必要劳心劳力的去忧烦人口问题。
他就是一个两相持平的中间人,兴也无所谓,亡也无所谓。
可而今大楚是苏忏的故乡,谢长临是背生双翼的流浪者,一生除了苏忏没有归处,这件事就豁然开朗起来。
谢长临厚颜无耻的将自己归类为大楚的“女婿”,为岳父岳母家出分力,总不算太过分吧?
剑拔弩张的战场上响起一阵银铃声,远近难以分辨,那些凶尸跟受了命令似的,口中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吟,李沐戎手中令旗一抬,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住手!”徐辰生以最快的速度奔赴而来,他大喝一声道,“撤!往后撤!此仗万万打不得!”
然而这一声却来的太晚了,叫住了自己人,那些凶尸又岂会听他言语,数十上百具从浓雾中蜂拥而出,最外围的盾牌军完全不是这些怪物的对手,立马遭殃!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铃声摇的更急更快,被催动的凶尸不知凡几,有些甚至半边身子都腐化成了白骨,一看就是撅坟而出。
惨遭吴岭西毒手的村庄规模虽不大,但这无名河畔素来埋着无数忠骨,较真来算,几百年间人数恐怕不比驻扎绥州的铁甲军来的少。
而且驱动之人很懂兵法,稀少难成但威力巨大的封魂凶尸将谢长临、施盼夏以及孙宜等几个法力高超之人团团围住,这些尸体的脖子上纹着一圈黑色纹路,拼合起来竟是一道完整的结界,进了这个圈子,就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方能破解此阵。
“三妹!”徐辰生在苏白石的护送下,磕磕绊绊勉强走到了李沐戎的身边。
从令下到硝烟四起不过一转眼的时间,目之所及已经伤残无数,腥臭味分不清是腐尸造成的还是鲜血造成的。而就算徐辰生不开口提醒,李沐戎也在指挥撤退。
硬拼是没有结果的,敌强我弱,而且打的还是些不知疼痛死亡为何物的东西,只是敌不动我不能动,只有真正交上了手,乱局一生,才有突围的机会。
而另一边,施盼夏在谢长临的身边岿然不动,在孙宜看来颇像尊凑数的大佛,她的耳朵追随着无常的铃声,似乎想从这片惨嚎、咆哮、马鸣、嘶吼中找到一个人的方向。
“这位姑娘,”孙宜没好气的扫了施盼夏一眼,“你是来当摆设的吗?杵在这儿好看?”
围剿他们的凶尸速度和力量都与外面那些不在同一品级,更何况凶尸的身上还画满了图腾与咒术,以逆天行事的代价将这些最普通低等的招数发挥到了极致,威力简直可同高级符咒相提并论。一时之间,孙宜有些左支右绌。
“闭嘴。”谢长临微一皱眉,嫌此人聒噪。
施盼夏与吴岭西有一世夫妻之缘,缘未尽,所以尚有一条红线相牵,倘若世上真有什么人能在这种纷乱的情况下找到始作俑者,那一定是施盼夏无疑。
同时,谢长临还感受到了姬人与的气息,此人阴不阴阳不阳,身上有一种潮湿的死气,闻起来与黄泉水颇为相像。
倘若姬人与在此处出现,那至少说明苏忏无人看管,谢长临有自信,只要苏忏恢复了记忆,哪怕用千道天雷关着他,他也能闯出来,同时还会酝酿出一个复仇的计划,定会让姬人与这次得不偿失。
“找到了!”施盼夏的眼睛忽然直直的望向西面,她根本不顾自己仍然陷在包围圈中,直冲西面而去,眼看要撞在雷电火光并起的结界上,倘若不是孙宜拉了一把,谢长临又化解的及时,否则莫说只燎着了几根头发,恐怕这层头皮都没了。
“我说你这姑娘是来添麻烦的吗?”孙宜满脸的不耐烦,“找死远一点,别拖累我成仙。”
施盼夏的脸色苍白,似乎从清源观出来后又消瘦了不少,整个人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她的精神同样不济,整个人看起来跟这些围攻他们的凶尸也差不了多少,充满了颓丧的气息。
孙宜回头看了她一眼,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差点以为是自己这话说的太重了,才导致这年轻的姑娘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魔主,你可为我开路吗?”施盼夏问,谁知话音一落,谢长临胸前挂着的玉雕萤火虫里却发出了另一人的声音——苏忏道,“施姑娘,你不是他的对手,万事等我回来再说!”
相隔几十里远,苏忏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大口的喘气声听起来就像是刚刚跟谢长临打过一架,嗓音也有点虚弱,努力提起来的精神并不能完全掩盖他话语当中的疲累,顿了顿,苏忏又道,“长临,你不要过来,我去找你。”
带着玉雕的稀薄人影闪了闪,又稳住了身形,谢长临微一点头,“好。”
倘若不是苏忏这一句来得及时,想必爱美人心切的魔主大人才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都能扔下一堆的烂摊子,先杀去神坛周遭看看苏忏的情况。
“长临,你这东西除了能通话之外还有其它用处吗?”苏忏的声音继续传出来,“一张千里传音的符市面上也才卖一两纹银,这东西看上去像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你不会让人坑了吧?”
“……”财大气粗的鉴天署集体见识了清源观主的勤俭持家。
“此物是上古之物,乃是我肉身毁坏后所化,整个大楚国也抵不上它一片玉屑……阿忏,你要用它做什么?”谢长临问。
大楚已经逐步沦落为了一个度量单位。
苏忏仿佛在那头极小声的倒吸一口凉气。早半年前,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还是一只秃毛笔,现在却富贵的堪比大楚百年国库,难免不受点惊吓。幸而苏忏恢复的也快,他继续道,“可否让我看一眼你那里的情况?”
玉质之物通体剔透,泛着蓝盈盈的光芒,它的翅膀制作异常精致,分上下两层,外一层是几近透明的白玉,里面才是真正的厚翅,当下宛如活物般颤动着,在其上倒映出四周景象。
铁甲军虽处在有意识的撤退当中,但死伤仍然惨重,倘若不是个个精锐,又有无数载枪林箭雨的经历,恐怕阵势早已大乱,死伤人数还要翻上一翻。
纵使巴渎部落一生纵横马背之上,铁甲军也从未示弱,在其鼎盛时期,尤可拒之国门外。
可而今所见,满目皆是无血无肉的怪物,甚至有些行尸身上穿着铁甲军同僚的衣服,也不知黄土中埋了多少年,而今再见,竟是斑斑血迹和一身褴褛,还要被人操纵着,转过身来对自己为之而死的理想刀剑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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