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青衣,用手势比划着:我知道你也是听命于人,不如把他的下落告诉我,我们也不会难为你。
石敲声望了青衣一眼,神情略有些复杂,低头寻思着没有说话。
戚宁站在窗边笑了笑:“你把他交给我,不出半个时辰我就能让他出声。” 这男人似乎受过训,水行门的迷香对于他应该没什么用处,戚宁的意思,怕是要用其他的手段。
这就是戚宁的行事作风,到了万不得已,他真的会这么做。
男人听了,眼皮微微动了动,却还是无动于衷。
就算手段再狠,遇到意志坚定的人也是无用,有些人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威胁也没用处。关灵道觉得,眼前这男人就是这种人。
他的面容长得普通至极,别人就算见过面也不见得会留有印象,他隐姓埋名躲在这青楼里做个低下的仆役,究竟是为了什么?
房间里的气氛僵持着,计青岩站着等了许久,终于出了声:“都出来吧,把他让给戚宁。”
这意思便是要交给戚宁全权处置了,计青岩不再管,这男人的下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关灵道自从进了上清宫后,是非观念越发模糊,这时候明知有些不妥,却也说不出来什么。对错难分,可是别人对他是好是坏他总看得出来,石敲声对他好,石蕴声对他好,散尘对他好,计青岩对他的情绪似乎有些复杂和摇摆不定,时好时坏,关灵道念在他长得不错,姑且也将其归类为好。
既然如此,那么上清宫便是对的,计青岩也是对的。
几个人无声无息地走出去,到了门口,却见石敲声还在桌子面前坐着,似乎有话难以启齿,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男人。
男人这时候才有了些人的感觉,微有些动容。这些人怕是要折磨他,他死不怕,但是被折磨却不一样,刚才没到这一步时,心情还没什么起伏,现在真要折磨他了,却也不容他不怕。但怕是一回事,要他背叛主子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青衣立在石敲声旁边没有动,双手比划着:还是不肯说?
这是怎么了,两人都不听计青岩的吩咐?
石敲声没有理他们,垂下头来,声音平静地开了口:“听说这夙城十多年前曾经发生过一件事,因为时间有些久,不少人都忘记了。我今天忽然想起来了,不如说来听听,看你是否记得。”
男人仍旧没有出声,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石敲声的脸。
“十多年前,了尘仙子接管归墟神宗,被推崇为南北朝第一美人。那时有个名叫顾安然的女道修效仿其模样,也在眉心点一枚朱砂,众人赞叹,都说她点朱砂比了尘仙子还美。没过多久,烟花之地多有女子为勾引嫖客,扮作了尘仙子在青楼中端坐,顾天然听说之后便将额头的朱砂抹去了,私下说如今是个娼妓就点朱砂,人见到朱砂便想起青楼,了尘的名声算是毁了。” 石敲声顿了顿,“她是有些口无遮拦,但也是私底下说的,没想到会出大事。不料了尘仙子一日来到她的住处,亲手在她的额头上开了一个碗大的朱砂,剜去了她的舌头。”
男人微微皱眉,似是有些烦乱。
“可惜此事并没有到此结束,顾天然当时已经定了亲,要嫁的便是情投意合的南朝卢家之长子,卢夜生。卢夜生年轻气盛,也不同父亲商议,二话不说便带着百名弟子上了归墟神宗,指名叫嚣,要给自己的未婚妻讨个公道。” 石敲声突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低头看着他,“后面的事,还要我继续说么?”
男人已经闭上了眼,石敲声深吸口气继续说下去:“卢夜生不是了尘仙子和归墟神宗的对手,一战之后,上百个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卢夜生也束手就擒。了尘仙子行事本就与正道不同,存心想灭卢家的气焰,叫人把卢夜生给活生生地……割了,废除修为,把他送到离卢家三十里的夙城青楼之中。自此卢家的长子做了人人践踏的娼妓,卢家自觉颜面丢尽,又无力量对抗归墟神宗,关门闭户,从此与卢夜生撇清关系,不再认他。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男子的情绪激动:“闭嘴。公子根本没有真的接客,了尘把他送来,就是想让卢家难看。”
旧伤口被翻开来,必定是疼痛难忍,石敲声就是要让他痛不欲生。
“后来魂修四起,谁还记得他的事?卢夜生五六年前便失踪了,了尘仙子也忘了他,没有再管。他那未婚妻倒是想办法把脸修复了,虽然不能说话,天资却好,况且容貌美艳,于是嫁了人生了子,绝口不提当年与卢夜生的关系。” 石敲声缓声道,“我要不是在你房间里发现那块黑色帕子,也不知道那上面竟然以黑线绣了卢家的一阳剑。控制夙城十六家青楼的人,就是你的主子卢夜生。”
男子低着头,似已经不再想说话:“我不会带你们去找他。”
“他修习魂术了么?”
男子冷笑一声:“没有!你当我家公子是傻子?”
石敲声皱着眉,不经意地看了青衣一眼,轻声道:“卢夜生做了这许多事,受了这许多苦楚,难道就是为了把怒气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去杀往来夙城的商客?你不妨劝劝他,我们既然知道了他的存在,早晚能把他揪出来,那时便不会手下留情。如果他这时候就出现,自己又没有修习魂术,一切都好说得很,我们不会伤害他的性命。”
男子冷冷地看着他。
“你自己想清楚,我们已经晓得他和魂修有关系,还会放过他么?”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声音有些怒气。
石敲声转头看着计青岩,计青岩微微颔首:“我们只想知道夙城一案究竟能揪出多少魂修,你家公子如果没有修习魂术,我们不会伤他。”
石敲声忙道:“我们并不是叫你背叛你家公子,只是想让你传个信,愿不愿意现身全凭他自己。你不传信,枉送了性命不说,你家主子将来被上清宫和水行门追杀,也过不了安稳的日子。”
男子静静地低着头。
许久,他说道:“你们全都出去,我要给公子传信。”石敲声连忙答应着站起来,那男子又哑着嗓子:“我只传信,他愿不愿出现我却不知道。”
第47章 第四个故事
房间里只剩下男子一个人,计青岩等人在门口等着,大约过了两个多时辰,寒冬腊月天里扑棱棱飞来一只青色的鸟,在栏杆上单腿站着梳理羽毛。
门打开,那男子从房间里走出来,捧着鸟把腿上的一个小纸卷取下来,低头念道:“公子愿意跟你们见一面,一个时辰后,夙城南五里的小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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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是腊月十八,大雪纷飞,天色将暗,几十步之外便像是浓雾似的看不清晰。关灵道远远地看见小桥上站了个人,披着黑色的斗篷,头发乱飞,形单影只地立在积雪里。这是卢夜生,他自己一个人来,没有丝毫的惧意,可见心中早有了打算。
“卢公子。” 计青岩在桥上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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