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军衔不算高,原本不在学校邀请之列,不过他也毕业于最高学府,三年前效仿艾德里安当众宣布要为纳维军区效力,在当时也小有轰动。如今他也成了艾德里安的亲信,就被艾德里安当作随行人员一起带来了。
这舰上一个个的级别全都比他高,他就临时负责了看监控的活。
“来了?”艾德里安看着很正常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呃,来了……您没事吧?”他心惊胆战地问。看了一眼监控区,除了昨晚被要求关掉的诊室监控还关着,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是指挥官绝对不正常。如果是平时,他绝对会微笑着说话,现在居然一脸冷淡。
“没事,起早了。你忙吧——关闭的诊室监控不用开。”
艾德里安吩咐完了,挥挥手出了监控室。他在费恩门外意思着敲了敲门,推门进去了。
“我靠——你怎么回事?”费恩还没起来,胡乱地扯住被子掩住自己胸口,故作惊恐道,“你要强(和谐)奸我吗?”
艾德里安一把扯开了他的被子,“给我钱我都不干。赶紧起来。”
费恩抱怨着起来了,艾德里安道:“等会儿你开车把钟晏送回他的飞船上,对外就说车里是我,过去找他洽谈违约金的事。”
费恩正在漱口,闻言差点没呛死,一边咳一边说:“我送回去?!别了吧,他上学的时候就看我不顺眼!我一去不回怎么办?”
“整个军舰就你和医疗官两个人知道他在这里,医疗官不认识他,而且自保能力不强,你不送谁送?”
“就两个人知道?”费恩怒指道,“你不是人?”
艾德里安不再废话,简短地命令道:“滚去送。”
费恩最后挣扎了一下:“还是让他蒙着头你抱出去比较好吧?他可是最高议院的人啊,万一窥探我们的军舰内部构造怎么办?”
艾德里安冷冷道:“这艘军舰是标准制式的联邦小型高配备军舰,有什么好窥探的?”
费恩很生气。七八年前他就告诉过艾德里安,钟晏好像对他很有敌意,为数不多的几次他们一起吃饭,每次艾德里安在场还好,不在的时候——比如去卫生间了什么的——费恩和钟晏正常聊天,钟晏理都不理他,说多了还会冷冰冰地看他一眼,搞的费恩很是摸不着头脑。
当时的艾德里安说他太敏感了,钟晏只不过对陌生人比较冷淡而已。
……真该把艾德里安揪过来看看现在的情况!他腹诽着操作驾驶台,钟晏一言不发地坐在后座,正在和什么人联络,八成是自己的随行助理。刚才他请人坐在副座,结果钟晏像是没听见一样直接开了后座的门。
尽管对方不搭理他,费恩觉得还是有必要交代一下状况的,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个,艾德里安让我送你的。你知道,毕竟这个,我是他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比较熟悉情况,医疗官他不……”
“不好意思。”钟晏打断道。
费恩一愣。这还是他去诊室把钟晏接出来之后,对方第一次开口。只听钟晏平静地说:“全联邦公认当今纳维军区的总指挥官在学生时代最好的朋友是我,怎么变成你了?”
第十章 爱恨
费恩知道如今对方身份不一样了,恐怕整个联邦能与他平起平坐的人不超过二十个,同龄人里,更是只有艾德里安与他旗鼓相当,但闻言还是没忍住刺了他一句:“你还知道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啊,当年捅刀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这个呢?”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钟晏抬头看了看了他一眼,“外人来说。”
“我是外人不错。”费恩说,“既然是你们之间的事,你也没提前告诉他吧。你根本不赞同人类自治,如果早一点说出来,一年级或者二年级的时候就说,哪怕是三年级说,他……”
“会立刻搬出宿舍,从此与我井水不犯河水。不用你来告诉他,我比你了解他。”钟晏心平气和地说,“以及,无论是我从业前或从业后,我个人都没有对所谓‘人类自治’发表过任何赞同或反对的言论,不知道你哪来的误解。”
“至少你应该提前告诉艾德里安,‘蝶’要是准备招你过去给她干活,你会忙不迭地答应!”
钟晏毫不动气,平静道:“这是一个极小概率发生的事件,我看不出有什么说出来的必要。”
费恩不得不承认,这个概率确实很小。这个世界上只有极少数岗位与“蝶”息息相关,而这少数的职位里,最高议院是金字塔尖的存在,里面的正式议员不超过五十人,连上助理、后补议员们,也不过百十来人。在人类平均年龄已经突破百岁的当代,一个人的可工作年限也被拉长,七八十岁才被“蝶”建议退休的属于正常情况,最高议院的位置没有空缺,连续多年不进一个新人也是常有的。就算有新人入职,也大多是从下方直属的其他分议院晋升上来的人,一个学生毕业时被“蝶”判定直接进入最高议院,就算是顶尖人才云集的最高学府,也确实是十年难见一例的罕见情况。
毕业前夕,钟晏并非没有进行过思考,相反,他最后那忙碌的半年里,几乎每天晚上一闭眼就在考虑这件事。他知道,以自己的履历,位置不可能低,很大的概率当然是那些不带天然立场的工作,如果是那样,艾德里安也不是那种思想极端的人,非要逼着所有人都有明确表态才罢休,他可能会有点失望自己的朋友没有鼎力支持他的理想,但自己事后可以道歉,即时补救,问题应该不大。
而如果不幸,飞镖射中了转盘上那块面积最小的扇形……
费恩道:“这个小概率事件就是发生了。现在的结果全是你造成的,如果你提前打了预防针,事情根本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他最多不过就是疏远你。”
“你管这叫‘不那么糟糕’?”
不,这个结局在他心里糟透了,艾德里安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那比现在还要糟糕一百倍。昨天,他刚刚见到艾德里安时,对方忽略了他,与他擦肩而过,那是他这么多年最害怕的时候,比当年疯狂地联络艾德里安,发现自己所有的通讯方式都被他拉黑了还要害怕——他怕时隔七年,艾德里安已经释怀,决定放下仇恨了。好在,后来他知道,那不过是装出来的冷漠,艾德里安还是恨他的,咬牙切齿地恨着。
这么一想,钟晏几乎要庆幸当年的处理方式了,至少——
“现在,至少他恨我。”他轻轻道。
既然飞镖正中了靶心,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了,那就恨吧。艾德里安是他的生命里第一个,唯一的一个,真正在乎他的人。做不成朋友,哪怕是当仇人也好,他无论如何,都绝对不可以失去这份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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