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汤热菜下肚,狄秋心满意足,揩揩嘴巴,付了钱,走到二婶小炒门口点根香烟,吃完,他按原路返回,摸回酒店,溜进1104。
连通院子和房间的那扇移门总是开着的,狄秋把鞋子脱在院里进了屋,他会先去浴室洗个澡,把贴身的衣物一并洗了,用吹风机对着吹一会儿,在浴室里挂好,接着,披上宽大的浴巾走进那间乌漆抹黑的禅堂。
他拉过那只软蒲团,把花瓶放到地上,跪坐下来,伸着脖子,一只眼睛凑到那墙上的洞眼前。
1103的住客更换得就频繁多了。
他见过一对挑剔的男女,男人拿着遥控器不停换台,抱怨说:“怎么连探索频道都没有的。”
女人说:“hbo也没有,真家伙,几千块一个晚上就看这种啊。”
女人拿出了平板电脑,躺在床上,摆在身上看,男人继续换台,停在了足球转播上,女人不开心了,声音很高的质问:“你啊是又在赌球?”
“随便看看,啥格啊(什么啊),你看你的电视剧。”
女人阴阳怪气地讲话,讲苏州话:“我是一经吩帮倷讲,上个熬头碰着蒋夹里笃,唔倷讲唔笃啥格发兹一千块佃补贴啊,倷是拿兹格一千块佃转来屁啊弗拆一格啊是?”(我一直没和你说,上个月碰到老蒋他们,他说你们发了一千块的补贴,你拿了那一千块回来屁都不放一格啊是?)
“啥格一千块?老蒋讲发倷问唔倷拿去,我是吩看见过!啊现实啊?以哉管得格囊紧,过节吃顿饭一桌阿弗准超过三百块,一千块补贴?听唔倷瞎说踢踏!”(什么一千块?老蒋说发了你问他要去,我是没见到过!啊可能啊?现在管得这么严,过节吃顿饭一桌都不准超过三百块,一千块的补贴?听他胡说八道!)
“格么上趟小唐喊倷出来到唔倷搭去倷囊也呒不声音啧呐?”(那上次小唐喊你出来到他那里去做你怎么又没声音了呢?)
“小唐要登嘞重庆去开分公司,弗是倷讲小人要登嘞苏州读书格吗?我去重庆,拿倷帮小人划了挨搭,倷也要烦。“(小唐是要去重庆开分公司,不是你说要小孩在苏州读书的吗?我去重庆,把你和小孩扔在这里,你又要烦。)
“倷以哉是严避我烦啊是?”(你现在是嫌我烦了是吧?)
男人不响了,丢开遥控器,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席梦思弗困,困啥格榻榻米!”(席梦思不睡,睡什么榻榻米。)
女人伸长脖子问他:”倷到啰搭去??!“(你去哪里??!)
男人走开了,只能听到他说:“泡温泉!”
“否要泡得辰光忒长!高血压当心!”
过了歇,女人也爬了起来,换上浴衣,说:“倷等歇,我拍张照片被倪姆妈笃看看。”(你等等,我拍站照片给我妈他们看看。)
她又问男人:“啊要视频视频??”
女人叽叽喳喳,嘟嘟囔囔地也走开了。
也有可以很长时间一句话都不说的男女,他们也是一块儿进的房间,男人拖着行李箱,把箱子放下,走去了别处。女人打开箱子,把里面的衣服,鞋子,化妆包一样样拿出来。男人打开了电视,坐在椅子上脱了鞋子,袜子,女人找到双拖鞋,放在他脚边,男人穿好,女人拿着袜子走开了。
九点多的时候,两人都躺在了床上,一起看电视,过了歇,男人钻进了女人的被窝里,那被窝高高隆起来了,狄秋听到一些沙哑的呻吟声,很轻,很容易就被电视里的声音盖过去。
后来女人去洗澡,回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打起了呼噜。女人弯腰推了推男人,似乎很用力,她这才和男人说了第一句话:“你压到我的内裤了。”
男人翻个身,女人手里抓了团什么,站直了身子,她看了男人一会儿,站了一会儿,把电视关了。狄秋什么都看不到了。
热闹的住客当然也有,有一次,一群年轻的男人在1103开生日派对。他们先是来了两个人布置房间,在房梁上挂彩色纸条啊,吹气球啊,在床上撒花瓣啊,他们自己带了酒,还有各种水果,零食和一只蛋糕。
夜深了后,陆陆续续地进来十来号人,都很年轻,都很热情,每一个人好像都认识每一个人,就算不认识,经人介绍之后也可以熟络地跳贴面热舞。
苏州入冬了,天气湿寒,阴冷,他们进来的时候各个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过很快,所有人都脱得只剩下内裤了,他们把灯光调暗了,播音乐,喝酒,在英文歌里倒在一起。过了十二点,有人关了灯,把蛋糕端了出来,蛋糕上插着一支蜡烛,大家都聚集起来,把寿星围在中间。寿星是个脖子细长的男人,他闭上眼睛,握紧双手,模样虔诚地许愿,抖动的烛光下他的嘴唇看上去特别湿润。不是寿星的人也跟着许愿,大声地讲出来。
“我要成名!!”
“我要当百万富翁!”
“我要一个好老公!!”
众人哄笑,寿星吹熄了蜡烛,再没有光了。
音乐是首慢歌了,好一阵,狄秋的眼睛才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借着从外投进来的稀薄的月光,他勉强能看到年轻的男人们互相抚摸,互相亲吻,光线还是不足够,他分不清是谁和谁在亲热,那些年轻人们似乎都闭上了眼睛,有人伸出手,就有另外的人握住,有人张开嘴,就有人把酒送给去,有人抬起腰,就有人抚上他的后背。狄秋没看下去,他裹着浴巾坐到沙发上去点烟,吃香烟,吃了两根,他把手伸到了腿间,握住了自己的阴`茎。
他靠在沙发上手`淫,搓弄了阵,他就射`精了。他身上的浴巾滑了下来,狄秋打了个喷嚏,去浴室洗了洗手,套上t恤,用吹风机把内裤吹得透干了穿好,套上牛仔裤,去院子继续里吃香烟。
天渐渐亮起来时,他又回去看了眼。
那些派对青年们多数都睡下了,东倒西歪,只有一个男人醒着,背朝着狄秋,他很瘦,弯着腰,他坐在一堆赤条条的人里抽烟。
还有一个人来住酒店的,是个有点岁数的女人了,她很晚才入住,什么行李也没带,进来之后就去洗澡,洗完出来,有人敲门,她去开门。
没一会儿,她领着一个年轻男人来到了榻榻米前,女人脱掉了身上的浴袍,男人先是捧着她的脸和她接吻,接着搂住她的腰抱住她,女人撕开一只安全套给他戴上。她站着和男人做`爱。
事后,女人又去洗澡,男人问她:“不然留个号码吧。”
女人用毛巾擦头发,不响。
男人说:“我们还蛮合拍的。”
女人还是不响。
段小乙的助理娟娟每个礼拜五会过来一趟,往衣橱里挂衣服,放鞋子,往厨房的冰箱里塞各种吃的喝的,忙活完,她就会踢掉高跟鞋,扑到沙发上,打个滚,脱个精光,光着身子走来走去。狄秋会躲开,一直躲到礼拜六早上再回来。
段小乙每每都是中午现身,他两手空空,进来之后就烧水,泡茶,把茶具拿到禅堂的书桌上。他坐在阳光下,用一支金笔抄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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