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如灯秋似海_月月月中眠【CP完结】(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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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语舟走了,他就这样了。”沈顺清指着祁阳,也不忍多看,贴在曲霆耳边悄悄说:“可能因为太难过……”

  祁阳跪在地上,指甲在地板上刮出深深浅浅的痕迹,他像一个哮喘病人一样大口的喘气,喉结激烈地窜动,可除了突如其来的尖叫,再没有发出别的声音。

  “白语舟去他该去的地方了,”沈顺清半跪下来:“我见过很多灵魂,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了却了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也最重要的牵挂,开始新的生活……”悲痛面前言语变得渺小,他想不出更好的安慰,只得看向简知行,“能先送他回去吗?这里冷……”

  回去的路上,两车分道扬镳。

  祁阳像是失了发条的木偶,跟着简知行上车,曲霆的车慢慢悠悠跟在后面。

  “你们聊了什么?”曲霆问。

  到底说了什么让祁阳崩溃成那样。

  “什么都没有。”沈顺清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色,“我也以为白语舟是有什么心里话要跟祁阳说,可是不是。他把两人琐事挨个讲了遍,从认识的第一天一直到车祸那天。”

  像个讲故事的人。

  像写一本回忆录。

  从白语舟口里说出的,是个烂俗的故事。

  关于友情还是爱情,沈顺清无法判断,或许只有祁阳清楚。

  他只能从只言片语中衔接起情节,像是拼一块完整的拼图。

  祁阳含着金汤匙出身,像只骄傲的孔雀,从小到大围着他讨好的人太多,偏偏遇上‘不识好歹’的白语舟。

  和白语舟说的一样,两人在夜校认识,同班同学。祁阳只需混上一个月,托福勉强能过关就风风光光的出国,白语舟报了全年的课程,打算今后接一些翻译或者家教的活儿。

  在一个普通的夜校,一群普通阶层的年轻人中,祁阳的优势太明显。

  他只需要时不时拿出点‘穷人’没见过的玩意在全班显摆,施舍一些自己都看不上的垃圾,就会有人把他当神供着。

  可白语舟偏不。

  送东西不要,请宵夜不吃,明明从头到脚都泛着一股穷酸味儿,却比他这个全林城最金贵的小少爷还拽。

  祁阳当着白语舟的面,把一盘三文鱼赏给成天围着他打转的胖子:“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给脸不要脸。”

  后来有一些故事发生在麦当劳,白语舟穿着红色的工作服,看上去比平时身上的粗麻布衣值钱得多。

  祁阳从窗外一眼就看到他,可能是低着头的白语舟太好看。

  “在这儿打工呢?”他蹿到他面前。

  “嗯。吃什么?”

  “哇,还真有人白天打工晚上上夜校啊,能挣几个钱?咱们那学校不便宜吧,交了学费还有剩吗?”

  白语舟也不生气:“不点餐就让给后面的人行吗?”

  “点点点,当然点,”祁阳看着他:“什么好吃?每个套餐来一份?”

  “别闹。”白语舟轻声说:“点那么多,你吃得完吗?”

  别……别闹?

  后来祁阳点了份最贵的,名字他记不住,反正价格最贵就是了,他每样吃了几口就腻了,擦干净嘴才发现餐盘里多了一份小份玉米杯。

  他盯着点餐区的柜台看了三遍确定他的套餐里没有玉米杯,小份的玉米杯只在‘开心乐园餐’里,他才不会点这种幼稚的玩意。

  “喂!”他端着小份的玉米杯走过去。

  “嘘。”白语舟悄悄竖起食指贴在嘴唇中间,祁阳第一次发现白语舟手指挺好看的,白净又修长,白语舟还冲他眨眼睛。

  他端着玉米杯走了。

  虽然不太明白,请客就请客,为什么是儿童餐?

  祁阳是个难伺候的。

  非要去白语舟打工的地方点餐,又抱怨麦当劳难吃;吵着要去白语舟的家里玩,又抱怨乡下路太烂,连停车的地方都没有;一会儿说你身上这件是衣服吗,其实是抹布吧;一会儿又说穿这么少也不怕冻死,打电话让人给白语舟做衣服……

  白语舟总是带着笑,有时候祁阳越怼越起劲儿,他就轻轻说一句:“别闹。”

  但祁阳闹上了瘾。

  什么好看的、好玩的都给白语舟带一份。

  白语舟不收,与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塞到白语舟抽屉里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回到祁阳的包里。

  故事很快就讲完了,也许有些白语舟没说,也许真的就这么多。

  两人从认识到白语舟的死亡,其实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能有多深的感情呢?

  白语舟说:你一定以为我很讨厌你吧,怎么会呢,就是那些东西太贵了,真的用不上……

  他说,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天怎么摇你都不醒,急坏我了。

  他说,以后别浪费食物了,麦当劳也不行。

  他说,怎么瘦那么多,脸上都没肉了。

  他说,早知道会死,还不如好好和你吃一次三文鱼。

  一个月,白语舟和祁阳,从认识到阴阳两隔。

  “就这些?”曲霆沿着山路转了个弯儿。

  “就这些。”沈顺清觉得冷,把车内暖气调高了些:“白语舟说的最后一句是,手表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说完就消失了。”

  也许他要说的就是最后这句。

  当时没来及说出口。

  “听白语舟讲的那些,祁阳应该挺喜欢他的。”沈顺清滑开手机,翻出案情通报的截图:“而且有些事情,已经可以确定了。”

  简知行车开得慢,祁阳还是死死抓着安全带,他歪着头,用牙咬着手背。

  他哭过几次,起初是小声的呜咽,后来变得安静,没过一会儿又断断续续地抽泣……直到他咬住手背,似乎用这种方法来忍住抽泣。

  “还有两次。”简知行突然开口。

  除了那句突兀的自我介绍,这是祁阳听到的第二句话。

  这人像是会在必要时隐去自己的存在感,从墓地到现在,一群人浩浩荡荡演了一出说来实在荒唐的‘人鬼情未了’,简知行一直置身事外,像个高高在上看客,随他们开场,陪他们落幕。

  祁阳突然讨厌起他这种看戏的态度。

  “什么两次?”他红着眼问。

  “开车。三次赌约,今天已经用去一次了,还有两次。”简知行说。

  “我说过了,随便赌着玩的。你如果要走,后面次数可以作废。”

  “我没有要作废。”简知行突然腾出右手,朝祁阳抓去。

  祁阳猛地大叫:“你干什么?!”

  “不用抓这么紧。”他指着被祁阳抠出指甲印的安全带:“既然这么怕,为什么还要打这种赌?”

  祁家也不至于找不出一个靠谱的司机,祁阳也没理由怀着恐惧坐上陌生人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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