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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顺清觉得应该找点什么分散简知行的注意力,因为眼前人的神情太狰狞,让人分不清是他酒劲还没过去,还是压不住心底的情绪。他把曲飞的事情叙述了遍,问他能不能接触祁敬义,帮他们牵个线。
简知行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反倒是轻飘飘问了句:“一个神智清楚的人为什么会一直待在充满煤气的房间里?”
一个神智清楚的人为什么会一直待在充满煤气的房间里?
沈顺清猛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点,煤气中毒不会当场毙命。
此前他和曲霆都把重点放在‘敲门声’上,单纯地认为曲飞听到的敲门声是他生命里最后的记忆,一个七岁的孩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像一部惊悚电影的开场。这个声音成为他死后的心结,于是他想知道谁在敲门、是谁来了,只要找出这个人,告诉曲飞这些问题的答案,曲飞就可以了了心愿。
已知的线索是这人很可能是义华的员工。
所以他们想通过景青禾或者祁敬义问清当年谁最可能和杜晓菁接触,但按照景青禾的说法,杜晓菁深得义华上下喜爱,谁和她接触都不奇怪。
找人毫无进展,新的问题却被抛出来——
屋里发生了什么。
曲飞说,‘敲门人’或许取走了一个档案袋。
然后呢?他离开了吗?离开前和杜晓菁之间有什么样的交谈?
论常理,煤气中毒需要长时间待在封闭的环境里,所以大多发生在睡觉、洗澡的时候,曲飞在睡觉还勉强说得过去,杜晓菁为什么一直待在客厅?
会不会与这人有关?
警方给的结论是,煲汤后忘记关火,加上房间小、不通风,因此引发煤气中毒,但从煤气轻微泄露到浓度能致人死亡,一般需要半小时以上。当天杜晓菁本是要到化工厂乘车,同厂里职工一起去参加新园区的开工仪式,难道有人敲门,耽误了会儿反而一直待在家中?
像杜晓菁这样优秀的员工,在重要场合中即使被耽误,或许应该想办法赶上,而不是在家中待上半小时。
除非什么原因,阻止了她出门。
沈顺清翻出采访本,这个采访本上记了许多零碎的线索,从曲飞的叙述开始、到敲门人是谁、档案袋去哪儿了一类,他翻看着前面的记录,提笔加上‘屋里发生了什么’,又叫住曲飞:“那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我记得的都说了,吃完饭妈妈哄我睡觉,然后在卧室里找到一个档案袋,跟我说‘妈妈出去一会儿’,夹着档案袋出去了,这时候有人敲门。”
“这个人进屋没有?”
“我不记得了,我睡着了。”
“听到敲门声是几点?”
曲飞想了想,“一般12点吃午饭,吃完饭大概也就12点半左右。”
他又问曲霆:“杜阿姨死亡时间是几点?”
曲霆摇头,当天医生认定煤气中毒,警方也没有立案,按意外处理,没有判断确切的时间,只知道是中午。
曲飞说:“我知道我的死亡时间,我变成‘鬼’后飘到客厅,那时候大概2点半,妈妈已经死了,趴在茶几上。”
曲霆的脸色变得难看。假设12点半杜晓菁哄睡曲飞并准备出门,同一时间有人敲门。2点半,杜晓菁、曲飞同时死在家中。这段时间内曲飞睡着了,但杜晓菁应该清醒着。
这两小时像是一个漆黑的空洞。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中间你听到什么声音吗?谈话、争执或者打斗的声音?”他问。
曲飞摇头,沈顺清做了个摊手的姿势,曲霆了然,神色凝重:“这两个小时,我母亲既没有去厂里赶车,也没有把火关掉,她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意识到当天的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但更无头绪了。
曲霆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一声不吭地走到阳台边,沈顺清听见他在打电话,电话另一头是景青禾。
“我问他是否知道我母亲手上有一份档案袋,有没有安排谁在当天到我家来,景叔说不记得了。”挂了电话,曲霆主动说。
沈顺清嗯了声,在本子上记下曲飞所说的时间,又让曲霆把和景青禾的会面和电话内容也加上。
任何线索他都不想遗漏。
曲霆捏着笔轻轻敲着栏杆,发出哒哒的响声,“你觉得这事有蹊跷吗?”
屋外的寒风吹得沈顺清一哆嗦,他拉着曲霆进屋,“你上次不是给了几个叔伯的名字吗,街办和派出所已经在帮忙查了,”他蜻蜓点水般在曲霆手背上亲了一下,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先别乱想,会水落石出的。”
不安在两人之间弥漫,气氛并不轻松,曲霆一页一页翻着,这些线索凌乱又琐碎,拧不出一条清晰的脉络,沈顺清接过笔记,试图还原当时的场景。
突然,他想起一个人。
“有个人,说不定能看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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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顺清说的人,是陈灿。
想到陈灿,是因为他发觉陈灿擅长在散乱的线索中找到常人忽略的点。片区拆迁,他能从偷拍的照片里发现王海不见了;看到祁阳车祸的案情通报时,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给陈灿打电话,陈灿却反常地说想请他吃烧烤,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沈顺清自然不会让后辈请客,约了时间提前定好位子。
冬天的烧烤摊摆在室内,一群大老爷们窝在暖气房里撸着袖子大快朵颐。
“怎么想到要请我吃烧烤?”沈顺清点了一桌子荤素搭配。
陈灿加了两瓶啤酒,这小伙子平时话不多,看上去文文静静不像是个酗酒的,沈顺清觉得不太对劲,故意调侃:“怎么,失恋了?”
“没有,”陈灿握着酒瓶在桌上一磕,瓶盖滚到地上,“我没有女朋友。”
气氛更僵硬了。“那就是看上谁家姑娘?”
“不是,”陈灿给沈顺清倒酒,“我打算辞职了。”
沈顺清一愣,陈灿还在实习期,过完年就可以转正,而且赵博文一直器重他,他也觉得这年轻人有点深挖真相的天赋,而且有股执着劲儿,是个当记者的料。
“怎么突然不干了?”他问。
陈灿掏出手机,点开公安网站给沈顺清看,沈顺清不明所以的瞅了半天,没看出名堂。
“怎么了?”
“祁家那条消息不见了,前前后后的消息都在,那案情通报不见了。”陈灿突然闷了口酒:“沈哥,你告诉我,那通报是不是假的?”
沈顺清点开网站上的消息列表,发现案情通报确实没了,给公安的熟人打电话,那头说服务器坏了,部分数据丢失。
“少扯了,同一天民警背老人过马路的新闻还在呢,唯独丢了个案情通报?”
电话那头打哈哈,哎呀,这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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