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如灯秋似海_月月月中眠【CP完结】(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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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顺清扬了扬记者证,说来采访的。

  大爷面相朴实,像是当地村民,从小窗里伸出半个脑袋,忐忑道:“领导都在城里呢。”

  “没事,我问您点事儿。”

  “别别别,我乡下人不会说话,万一说了不该说的可担不起,您问村支书去吧。”看门大爷哆哆嗦嗦地收回脑袋,沈顺清见他用座机拨了号,听不清说什么。

  不一会儿,一个瘦高男人从另一条小路跑来,热情地说村里很久没外人来了,男人自称是村支书,姓周。

  “采访怕是有困难,这园子是景总的,可景总不在这儿办公,下面都是些乡里人……”周支书驼着背,一脸为难看着沈顺清。

  沈顺清宽慰道不是正式采访,就来搜集素材,支书一听脸垮得更厉害,眉头都挤到一块儿,您要啥素材,咱村除了这园子啥都没有……

  沈顺清问起当年产业园开工的事,支书听完松了神色,从裤兜里掏出包烟,拔了根叼在嘴里:“那年我刚当上村支书,记得清楚。”

  乡下风大,打火机搓了几次都没打着,沈顺清双手替他捂住风才窜出点火苗子,周支书呼了口气,抖着烟盒示意他也来一根,沈顺清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中华,再看他身穿粗麻外套,俨然一副乡下人模样,没想到竟抽这上等烟。

  “那天人可多了,市领导都来了,咱村从来没来那么多人,把我忙坏了,其实我们这些乡下人也做不了什么,都是祁董在招呼,哦,还有当时的老总,祁董的儿子,叫什么……”

  “祁云。”沈顺清说。

  “对对,十几年没说起这名字都忘了,反正都是祁家人在张罗,我们都是凑人数的。”

  “当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哪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特别热闹,咱村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周支书不肯让沈顺清入园,说没上头发话不敢随便带记者进去,沈顺清只是打听当年的事,就和支书在园区外边走边聊。

  聊着聊着,突然感觉小腿一痛,一颗枣子大小的石头砸到他腿上,嘣的一声,沈顺清疼得头皮发麻,心想多半是青了,再一看,有个虎头虎脑脏兮兮的娃子站在好几米外。

  “臭水沟!黑丘丘!滚下去!摔破头!”那娃儿扬手,手心还握着颗石子,分明又要往沈顺清腿上砸。

  周支书赶紧冲上去,“你小子!怎么又跑出来了!”

  那娃儿呲溜一下,捏着石头跑了。

  周支书连忙看向沈顺清:“没事吧,这是罗家小孙子,没爹没妈,脑袋也不好使,平时都关屋里,今儿怎么跑出来了,我去找他爷爷来。”

  沈顺清还没来得及反应,村支书又朝化工园跑去,嘴里喊着罗大爷,你孙儿跑出来了。

  小娃儿跑得飞快,沈顺清小腿作痛竟跟不上,他边跑边嚷着‘臭水沟黑丘丘’,一脚已踩在田埂边上。乡下阡陌交错,农田之间是灌溉用的水渠,隔得远了看不出高度,只知道是道沟,小孩跌下去指不定要磕伤,眼看娃儿后脚跟一蹩,身子猛地向后栽,陈灿眼疾手快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竟做了垫背先滚下去,和娃儿一道看不见影了。

  陈灿掉下去才发现这渠不过一米高,但渠是干的,焦枯的黄土成块成块地滑落,脚一滑就跌到沟底,小孩踩在他肚子上,陈灿吃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罗大爷闻声跑来,就看到陈灿救了他孙子这幕。

  这罗大爷竟是产业园的守门人。

  毛孩是个傻子,笑嘻嘻地踩着陈灿的肚子爬上坎,罗大爷和村支书赶紧跑上前,把陈灿从渠里拉起来。陈灿长得好看,这一摔被树杈石头刮花了脸,头发和衣服上也沾了泥。罗大爷过意不去,说要请陈灿到屋里坐,把脸擦擦。

  村支书领着陈灿和沈顺清往罗大爷家里走,罗大爷回园区喊人带班,又匆匆赶来。沿路满目疮痍,有几只死雀被风干,土壤裂口深得能埋得下树杈,罗大爷抱着孩子小声哄着,孩子还一路叫着‘臭水沟黑丘丘’。

  “又发病了啊。”村支书说。

  “是啊,”罗大爷摸摸小孩脑袋,“不让人省心。”

  这话听来心酸,倒与这荒芜相称,陈灿问道:“这孩子?”

  “我孙儿,叫虎子,小时候撞坏脑袋,乡下医疗差,治不好就这样了。”罗大爷说。

  沈顺清看这蔓草荒烟也不是一句简单的医疗差能形容,就问:“这田怎么都荒了?”

  罗大爷拍着虎子的背没接腔,村书记扔了烟头,才说:“乡下劳动力少,有人出去打工,有人到去园区里上班了,地没人管就这样了。”

  罗大爷家里产业园不远,几分钟就到,家里陈设简单,罗大爷对着门锁叹气:“又被这娃儿弄坏了。”说完,让村支书帮忙看着孩子,到后院去给陈灿打热水。

  虎子坐在凳子上,聚精会神地抠着凳子上一块未脱落的漆,不时用力拍打着凳子腿,嘴里嘀嘀咕咕。

  村支书弯着腰道歉,又说:“咱村确实没啥好采访的,您要采访就和景总打声招呼,让景总带着您进去,咱们做不了主。”

  沈顺清问:“村里有没有听说,十四年前义华化工厂死了个女员工的事?”

  村支书晃脑袋:“哦,这事儿,有印象。说是开工那天死的嘛,不过我们听到消息已经是好几天后了,后来上头也不让谈这事,说是开工就死人不吉利。”

  “你们听到的消息是?”

  “不就是说在家里开煤气闷死了嘛。上头不让谈这事。祁总,就那个祁云,为此还和景总吵过。”

  “吵什么?”

  “吵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俩经常吵,”村支书说着,突然见沈顺清和陈灿都盯着他看,一拍大腿,“哎呀,我跟你们这些外人说这干嘛,还是记者呢,万一把我写的兜出去,我看我这村官也做不成了,不说了快走吧。”

  罗大爷刚走进屋听到这句也是一愣,端着水盆僵在原地,倒是陈灿大方接过水盆洗了脸,擦着身上的泥,问他:“祁云不是出国了吗?和景总不合有关?”

  罗大爷干笑,摇头说‘不清楚’,村支书见状,摆手道:“走吧走吧,该回园子了,这还没下班呢。”

  乡下人言行直爽,就差没往外赶人,沈顺清只好作罢,一群人又走回产业园。村支书一路盯着他们上车,还硬往沈顺清兜里塞了包中华。

  车轮在干枯的露面扬起沙,陈灿扭头看向后窗:“这就走了?”

  沈顺清从后视镜看去,村支书远远地站着,像送行的亲人,宏伟气派的产业园坐落他身后,又显得他像守城的卫士。绕过两道弯口,人影才看不见了。

  罗大爷回到产业园,他的活儿就是看门,园子里的员工都是村民,相互熟得很也不用防着,中午村民们回家吃饭,他把大门一关,回家照顾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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