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入夜,睡梦中的沈顺清被冻得哆嗦,忍不住想找个热源靠过去,蜷着身子拱了半天发现床边空空如也,再一摸,床单的热度已经退去大半,身边的人显然已经离开很久。
他裹了件浴袍起身,见曲飞扒在鱼缸边看热带鱼。
“你哥呢?”
曲飞指了指阳台:“我哥有心事。”又扭头指着墙上的挂钟:“已经站了半个小时了。”
昼夜不息的指针指向午夜两点。
--------------------
第三十四章
林城的冬天寒风刺骨,尤其是夜里,冷风像刀子一样,沈顺清还没走到阳台就打了个喷嚏。
曲霆回头,嘴里叼着半截烟:“怎么出来了?”
“哪儿来的烟?”曲霆刚回林城也是烟不离手,得知沈顺清在戒烟后就很少抽了,戒烟不是易事,周围人都不抽还勉强能管住瘾,有人一勾,瘾就来了,所以两人同居后,家里从没出现过烟,烟灰缸都不知道丢哪儿了。
“下楼买的。”曲霆把烟摁熄在栏杆上,又脱下外套往他身上搭,沈顺清不要,他只好牵着他往卧室走。
总不能让沈顺清冻着。
“怎么大半夜还不睡?”沈顺清冷得不行,脱了浴袍钻进被窝,露出半个脑袋。
曲霆把浴袍挂好:“想我母亲的事。”
能让曲霆在深夜出门买烟,不会是普通的心事。
“总觉得这事没这么单纯,”曲霆脸色铁青,分不清是冻的,还是紧蹙的眉让他看上去比平日威严。
曲霆调亮壁灯,从床头柜里翻出采访本摊开,是他记下的与景青禾的会面——
「那怎么知道有人去过?」
「有人看到了。」
「那你问他就是。」
「他没看清。」
「……谁看到了?」
“那天我没说曲飞的事,只说有人看到了。”曲霆弓起手指,指甲在「谁看到了」下面划出一道细长的痕迹,“现在来看,有可能那时候已经打草惊蛇了,我问景青禾当天的事情,而他借机问我目击者是谁。我觉得我母亲卷进了什么事情,和产业园有关,所以才会有一份档案袋在我母亲手上,才会在开工那天有人来我家,劝我母亲不要出去。或许景青禾知道一些,但就像他隐瞒自己迟到一样隐瞒下来,他问目击者是谁,想知道目击者看到了多少。”
“这……”沈顺清倏地撑起身子。若景青禾真在意,但这两个月来他从未主动找过曲霆,冷静得过分。“如果真是与祁氏父子或者景青禾有关,你打算怎么查?”
景青禾已有防备,祁敬义是景青禾的上级,多年共事交情匪浅,景青禾隐瞒的事情,祁敬义未必会讲。剩下一个祁云,人却在国外。
曲霆合上本子,调暗了壁灯:“找一个帮手。”
“谁?”
他掖了掖被角,盖住沈顺清肩膀,轻轻吐出两个字——
“祁阳。”
祁阳是祁敬义的孙子,又是景青禾面前的小少爷,祁阳若想旁敲侧击问出点名堂,不容易被怀疑,而且祁阳的父亲祁云,当年经手过产业园项目,不管是档案袋还是杜晓菁缺席开工仪式的事情,他应该清楚。
在这三人中间斡旋,祁阳确实是最好的人员。
“祁阳会帮我们?”沈顺清担忧。
“不确定,试了才知道。”曲霆轻吻着他的额头:“你别操心,快睡。”
沈顺清迷迷糊糊入梦,眼睑合上前见曲霆似乎还睁着眼,目光比夜更冷。
次日,沈顺清醒来曲霆已经不在家中,桌上摆着煎好的鸡蛋,曲飞说曲霆大清早就出门了。
沈顺清端着鸡蛋去微波炉里加热又从冰箱取出酸奶,才给曲霆发消息:“去哪儿了?”
曲霆没有去哪儿,他在林城的街巷里漫无目的地走,看拧着豆浆油条的大妈买菜、赶公交的上班族没精打采地玩手机。他绕到环城片区,见地基已经筑好,钢筋枝节交错地竖起,有民工以为他是误闯进来的路人,挥手劝他出去,他紧捏着手机,通知栏上闪着沈顺清发来的消息。
曲霆退到路边,手指轻轻一划解锁,屏幕上跳出一张蓝底白字的图片,是一份案情通报。
是他从沈顺清手机里翻出来的。
半晌,他拨通一个号码:“有祁阳的联系方式吗?”
电话另一头愣了片刻,才回:“有。你找他?”
曲霆特意绕过景青禾,选择了意想不到又与祁阳有联系的人——简知行。元旦过后,曲霆就没和简知行联系,祁阳更是从农家院一别后就没听到消息,也不知道是否还沉浸在失去好友的悲痛中。
曲霆简单说有事找祁阳。“你还在林城?”他问。
简知行嗯了声,半晌又听曲霆说,我以为你接近祁阳是想把白家的事情告诉他。
手一抖,手机差点顺着手心滑下,他用肩膀夹住,嫌弃地拉开酒店窗帘,让光照进来,“我有想过。”
“后来呢?”
冬天阳光稀薄,昏白的太阳像个半生不熟的饼挂在天上,让人提不起劲儿。
“后来,找不到时机、下不了决心,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所以赖着不走。”简知行笑,笑声亦如是日阳光苍白无力。
简知行很快把祁阳的号码发来,电话接通时祁阳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刚睡醒。
祁阳对曲霆虽没多大感觉,但觉得沈顺清有点神神忽忽,而两人怎么看是一对儿,自然也觉得曲霆真够能耐,敢跟‘见鬼’的人谈恋爱:“有什么事来我家说吧。”
曲霆:“你家不方便,有空出来吗?”
装神弄鬼的本事倒像是一家人,祁阳撇嘴,看向床头的电子钟:“东城路有一家咖啡馆,我给你发定位,2小时后见。”
-----------------
咖啡馆在一处高档小区里,属时下流行的小资田园风格,距离祁家别墅也就10来分钟的步程,祁阳曾经路过觉得这咖啡厅不错就买下来了,当了个只出钱不管事的幕后老板,盈亏他也不在乎,只用作私人落脚地。店面挂着closed木牌,曲霆刚走上前就有年轻的店员替他开门,看见祁阳坐在靠窗的位置。
“你找我?”祁阳示意店员端上咖啡和西式餐点,朝曲霆身后望,“沈记呢?”
“这个点应该在上班。”
祁阳哦了声,他和曲霆不熟,只当他是沈顺清的男朋友:“虽然不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但这里说话百分百安全。”
“最近还好吗?”曲霆坐在祁阳对面,祁阳看起来还是很憔悴,下巴都快瘦成尖了。他披着加长的貂皮大衣,斜靠在软木椅上,像个古代的病弱公子。算起来,曲霆见过祁阳两次。一次在棋社,意气风发似翩翩少年,一次在墓地,声泪俱下如万箭穿心。这次再见,祁阳言谈中倒有几分大起大落后归于平静的味道。
52书库推荐浏览: 月月月中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