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铅砣击中步半寸前胸的同时,他开始了第三浪。这次的武器根本不具杀伤力,带着一缕袅袅的轻烟轻飘飘地在空中飞过。也许老叉被击中后慌乱了,没有发现这第三件武器,也许发现了,却不知道是什么,不敢对这武器采取行动,或者根本没把这东西当回事,因为这东西没有什么力道,更不是奔自己来的。反正老叉这次是任凭这件武器落在了船头甲板上,没有做出一点反应。
错了,老叉绝对错了。虽然那东西只是步半寸随身带的那支烟管,但它可以燃着甲板面上撒的火药粉末,而燃着的火药粉末可以引爆船头装着火药的瓦罐。几只黑瓦罐,和船上装酒装水的没什么两样,可里面却是满满的火药。这些火药本来是步半寸捣腾来炸捕海鲸这样的大鱼子用的。而现在却是让老叉在一声巨响中变成到处散落的碎肉和污血。
铁头船的船头甲板变成了一个大洞,两边的舷板全成了参差的火把。只有那只铁船头还被一支坚固的船头主料支棱着,在这群火把中熏烤。
这声巨大的爆炸声,让对家和鲁一弃他们所有的人都感到惊骇。而最为惊骇的应该是对家左侧的那艘明式大战船。因为转向了的铁头船此时绕了个弯从侧面直撞向他们的大船。
步半寸“立浪冲滩”的第四个浪头,从水流、风速,对家的船速、航线,铁头船的船速、航线,方方面面都筹算得那么恰到好处,甚至连对家转向避让、加速逃脱全都在考虑之中。
铁头船从两支大桨中间斜插进去,船的铁头正好插入了大船的桨洞。船上火焰顺着大船满涂桐油的船体一下子就窜了上去,一时间火光四耀,烟雾冲天,惊恐声、叫喊声、惨叫声、燃烧的爆裂声汇成一片。
在这鼎沸的声响里,只有步半寸安静地躺在铁头船的舵位上,满脸的血污掩不住他已然坚硬了的笑容。的确,这样一式若乎神算的杀坎,的确值得他笑着归去,哪管是去往天国还是地狱。
鲁一弃他们只回头看了一眼,便拼命踩着翻轮往地平线的方向而去,他们都很清楚,必须珍惜步半寸用生命换来的这次机会。
第四卷 踏浪挥霂 第十六章 至灵地
对家一艘大船先是忙着救援另一艘大船。然后发现鲁一弃他们的舢子走远了,便再调头来追赶。可是那船只是往前追了三四里远便搁浅了。海面看着平静,其实潮水退得很快。
对家也从大船上放下两艘小舢子来,朝着鲁一弃他们的方向奋起直追。
陆地大面积地出现在鲁一弃他们的眼前,倒不是他们的舢子行得快,而是潮水退下后,露出了平坦辽阔的滩涂(质地为泥与沙混合,且极为细腻)。
南黄海边的千里滩涂,一望无无垠。涨潮为海,落潮成陆。此处海产丰富,尤其盛产各种贝类,其中又以文蛤为最,被誉为“天下第一鲜”。但这样的一片滩涂并非没有凶险。首先这样的地方和沙漠一样,由于面积太大,没有参照物,很容易迷失方向。还有就是看着是平坦千里,其实却是有着起伏,有些地方甚至是沟壑纵横,只是因为颜色单一,从视觉上难以察觉。这样在涨潮时就会出现潮水迂回绕到前面,明明看着潮水还在自己的身后很远,而你其实已经上不了岸了。退潮时也一样,面前已经是粘滑的泥沙地,必须弃船步行了,可是走了一段路后又发现,前面的潮水其实还没有退尽,又是茫茫一片海面子挡住去路。
鲁一弃他们正是遇到的这种情况,也正是这样的情况导致他们被后面对家的两只舢子给追上。
追上的人没有真正的高手,但他们都是真正杀人的人,就像百岁婴那样。这些杀人的人目的也很明确,杀掉三个,擒住一个。所以鲁一弃挟带的气场对他们没有震慑的作用。他们还是做好杀人准备的人,每个人都是黑色紧身衣靠,脸也全蒙着,就露双眼睛。两舢子人是分作左右两处追来的,两处杀手的位置是按南朱雀北玄武十四星宿位排布。
在他们快速靠近时,鲁一弃首先开枪了,他不能让这样两堆杀气将自己这几个人裹住。每一枪都准确命中,不管那些人的移动有多么迅疾,也不管那些人在枪声响起后反应多么快捷,子弹都毫无偏移地落在他们的心脏位和眉心位。
杀人的人一个个倒下,可又一个个爬起。这样的情形吓得鲁一弃连续打飞了几发子弹。其实真正的原因不是害怕,而是失去了信心,子弹对这些人没有用,这让鲁一弃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应该把子弹射在哪里?
挡住去路的潮水虽然在快速地退下,但对于眼前的情况,这种速度明显太慢了。
鲨口在鲁一弃开枪的时候脱去了鞋,拔出了刀。所以当那两堆杀手还没有围拢住他们几个的时候,他已经主动迎了上去。临走时只高声喊了句:“你们先走!”不知道这句话是对鲁一弃他们说的还是对那群杀手说的。
鲨口赤着脚一冲一滑就撞入了人群,动作异常灵活快捷。不知道是因为他赤了脚,还是因为他对这样的环境本来就很适应。
此时前面又退出一片滩涂,就是没有退出的地方也有很大段距离是淹不过膝的水面,除非什么地方有暗藏的沟壑。鲁一弃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不管前面的滩涂是实是陷,也不管前面的水面下有多少凶险,他们只能往前冲,当然,也可以说是往前逃。
杀手的武器很统一也很少见,他们用的全是带月牙护手的十寸短钩(这种钩与第二章中提到的吴钩不一样,吴钩其实就是剑,而这里的钩是真正以钩为器的兵刃)。钩身较宽,差不多和茅叶剑差不多,钩身两边全部开刃;钩头也大,弯曲半径超过大海碗;手柄处护手月牙也都开刃磨刺,柄尾带三寸尖棱。正所谓远钩、中砍、近刺,后扎,就是充分利用钩头、钩身、月牙和柄尾作为攻击部位。这兵刃很难练,容易自伤,但使用起来却极其刁钻凶狠毒辣,有人把这种兵刃叫做“兵中之鬼”。
迎上去的鲨口虽然没有这样好的杀人武器,却也有刀。他的身上各种各样的刀子十多把,尖的、秃的、厚的、薄的、直的、弯的、利的、钝的都全了。只是刀再多,他只能一只手拿一把,刀再利,也都只是刮鳞、剖鱼、劈贝用的,这能和那些利钩相比吗?
当鲨口将一个杀手的手臂从手腕到肩头的肉像剔鱼片一样贴着骨头剔掉后,当鲨口将一个杀手的膝盖骨像剜贝肉一样剜掉后,这两堆人意识到对手手中杀鱼的刀杀人也一样地凶悍有效。于是他们连同受伤的留下八个人围住鲨口,剩下的六个继续往鲁一弃他们逃去的方向追去。
瞎子的状态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昏厥后好多了,特别是当他踏上实地,贼王的风范便逐渐显现出来了。刚出水的滩涂面有一层浮泥,踩上去溜滑溜滑的。鲁一弃和女人相互搀扶着,还不时地摔跌,连滚带爬地弄得像两个泥猴。瞎子虽然眼不能见,但是却像个风中的摆柳,虽然也趔趄不断,却始终双脚着地,怎么都不跌倒。
既然状态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阻击第二拨杀手的一道坎。但第二拨的六个杀手相互间的距离拉得很散,所以瞎子只拦下了四个,余下两个继续往鲁一弃这边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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