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出红眼睛后,要保住他性命首先就是要止住他的血。朱家众多高手竟然没有一个妥当的法子,最后实在没法子了,只好用利器在他上臂处再次砍切,这样平整的断口就容易处理了。
再后来找到的是“獾行宗”的老者,已经死去多时了。从青紫色的面容可以知道,他是窒息而死。查看口鼻,其中非常干净,这说明他是在地室塌陷之前就已经死了。将全身看遍,没有一处伤痕,也没有发现勒痕、掐印,不过手摸可知其咽喉部气管瘪闭。最后细心的人在他小腿后面发现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针,从外形看,这针应该是医家针灸所用的。
难道是这样一根针造成他的窒息死亡?可这怎么可能呀!要是这针刺在颈部哪个穴位还说得通,可它偏偏是在小腿肚的一个无穴位处。
后来有朱家从东面堂口赶来增援的高手认出此招,“獾行宗”老者的死正是因小腿上的细针所致。这是沧州怪医易穴脉的“倒拔穴”针法。这种颠倒医道的针法是刺要害救人命,刺无穴要人命,刺下及上,刺上及下,针入血肉倒拔穴脉,牵动其他相关部位的肌肉、穴位动作。可是那易穴脉只研医道不问世事,从不出沧州地界,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墓室之中的?
朱瑱命是在三天之后才被挖出的,因为他的位置是最难定的。那个“祭魂师”连倪老七的尸身位置和头颅位置都分别找到,却偏偏寻不到朱瑱命的位置。也正是因为找不到,朱家的那些手下便更加用心用力的挖掘。因为“祭魂师”告诉他们知道,渺茫的希望已经不再渺茫,连他都找不到魂魄,只有三种可能:门长已经脱出,不在下面了;门长死后被某种手段封住了魂魄;门长没有死,他的魂魄还固守泥丸宫,没有出体。前两种情形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就剩下第三个了,门长还活着,那么他们自己也就有了活着的希望。
到第三日的时候,“祭魂师”终于抓住了一点游魂的尾梢,这迹象在告知他,就算门长还活着,也坚持不了太多时间了。也幸好有这点游魂的信息,“祭魂师”才能够迅速确定了朱瑱命的位置。
朱瑱命是在一个斜搁的地室顶面下挖到的,那是个很狭窄的空隙,不过周围松散的黄土都已经被朱瑱命拍实,有些地方还拍击出一个个与狭窄空隙连接的凹洞,这些都是为了存气用的。挖出朱瑱命的时候,他如同睡着了一样,面容却很安详,气色也很好,不过几乎没有气息了,脉搏也要隔好长时间才微微跳动一次。不是所有高手都知道,朱瑱命这是龟息之法,要不是这种龟息法,就算周围再多拍多少凹洞,那也不够他两个时辰呼吸的。
挖开后,地面上的空气输透到这里,龟息状态的朱瑱命立刻就感觉到了。鼻翼抽动了两下,眼皮下眼珠转动了几下,喉间轻轻“咯”了一声。然后平静缓慢地睁开眼,就像个睡足了的人一样慵懒地醒来。
睁开眼的朱瑱命没有看他手下一眼,也没有询问手下一句话,只是盘坐起来,然后手指向一个方向:“往那里挖,给我把东西取回来。”
手下人也没有问也不敢问要取什么,只是按他所指方向继续开挖过去。
又是一夜过去了,这期间朱瑱命吃了东西喝了水,却始终没有离开现场,他要亲自确定挖掘的方向和位置没有差错。
从挖开的土中已经可以看到“尸血蜈蚣”和“五彩片带蛇”爬行过的痕迹。这方向是正确的,这位置离目标应该不会太远了。
“你们谁看看,百足与片龙(‘尸血蜈蚣’和‘五彩片带蛇’)的爬行痕迹是从哪里过来的。”朱瑱命觉得已经差不多到位了,现在只要稍稍调整方向。根据毒虫爬行的痕迹来确定方向应该是最准确的。
“报门长,百足与片龙是直往下而去。”有寻痕辨迹的高手快速报来。
朱瑱命眉头一下拧紧,自己看到红眼睛将裹着毒虫的布包踢入陷坑中的,那时就算鲁一弃已经被埋,最多也就在半尺土的样子。毒虫钻爬土隙的距离不会太长,而从他们发现爬行痕迹到现在挖到的地方已经有近两丈距离,自己原以为是毒虫从底下回爬的痕迹,可现在所报却是往下去的,也就是说,百足与片龙钻爬了近两丈都没有追到鲁一弃,难道这鲁一弃会土遁?
“查有无暗行通道痕迹?”朱瑱命又吩咐道。
“没有,只有松散后复压土层,没有预先开挖痕迹。”
听到这话后,朱瑱命猛然回身,指着那个萨满模样的“祭魂师”狠狠地说出两字:“寻魂!”
“祭魂师”又是一番神神叨叨地忙碌,又是铺八向布,又是撒碎骨头,抓沙抓土,嗅味辨形,到最后却是给了朱瑱命一个很有些打击的答案:“无魂。”
“不可能!就算他不死,也无法在土中钻行,怎么就不见了呢?”本来很自信的朱瑱命觉得心头有点痛,绝对在自己掌握之中的人和东西从地下蒸发了。
“报门长,这里有挖掘痕迹。”朱家手下终于有了发现。
“啊!下面有暗道,可一人爬行而过。”又有一人发现情况,讨好地向朱瑱命报告。
报告的情形让朱瑱命知道自己又被摆了一道局,恼恨之情无处可发,便在报告之人的胸前按了一掌。
报告的人无声地瘫倒在地,身体蜷缩得像个球,七窍之中污血喷射,暴凸的眼睛和咬碎后迸出口外的碎牙让人知道他痛苦之极。
“我在这下面已经多少时日?”朱瑱命到此时才问起个和自己相关的问题。
“天明就是第四日了。”有手下离得远远地答道。
“还来得及,他取我屠龙器,必会前往西北凶穴位。飞鸽传书,令西北线各堂口尽出,拦截阻杀鲁家人等,昼出‘飞马铜车’,夜出‘人影子’,终归不能让他们往西北方向去了。再令最靠近此地的白马堂、西华堂、壶口堂聚集高手火速往西北一线追赶。同时传江湖暗金令,任何人截住朱门所发画影之人及所携之物的,再加银票十万,不分生死,以验为准。”
第五章 吼雷攀云 第十八章 人迹西
离黄地,出西关。
人众处显形露迹。
乱世枭匪皆欲杀擒,自有俏然却刀风
——双调。寿阳曲
布置完这一切,朱瑱命轻轻舒了口气,但在这口浊气之中,他舌头品出了一丝甜腥的味道。血气上涌,这是肝胆凝滞,丹脉不收的征兆。自己受伤了,朱瑱命知道,是内伤,心脉伤了,气脉伤了。都是这些日子乍喜、乍惊、乍惑、乍恨乱了经脉的条理,道家之气与杀伐之气对冲了。再加上连续三日的龟息,体内浊垢气息没能及时转换,凝滞于体内阻了血脉畅通。
朱家这一脉人丁始终不旺,到他往上三代起都是一脉单传了,这兴许是老天对他朱家杀伐天下的惩罚吧。而自己唯一的儿子又偏偏是个怪胎,常常是凝坐如石,三日才出一言,言出必逆,浑身上下没一处不透出叛逆与挑衅。奇怪的是,那些逆言却总是一语中的,就像是能洞悉别人的想法和心思。虽然自己老母说此子天赋异能(第二章破姑苏囚龙局中提到过),自己却着实怀疑他将来能否担承大任。而且此子留在身边终归会影响自己运筹决策,于是遣几大高手带他远涉海外,希望异域之境能改变和磨练他,也希望异域之教能够适合他。这也是为了朱家的将来,于无办法中另辟蹊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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