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瑱命没有作声,面对这样一个无法揣测条理的坎面他没有觉得奇怪,因为这是那个同样无法揣测的鲁一弃摆设下的。此刻,他的心中竟然暗暗窜出一份激情。鲁家与他们家的对抗,几乎每一次都是自家占尽了上风,困压着鲁家人在拼死挣扎、全力破解。像这样要自家解决的难题,至少对于他来说还是头一次。他再次想起黄土坡上与鲁一弃那一番破与解的辩论,一份信心和傲气推搡着一份执着让他决定利用面前这坎面考校下自己,也证实一下自己。
“叠人台,从高处查坎。”朱瑱命一声令下。
背后朱家门众动作快捷,有条不紊,就像一台运转中的精密机器,由人体搭成的高台转眼间就竖立在那里。朱瑱命没有亲自上台顶去看,而是那个大高个子敏捷地攀到顶上。
“石影有变,地相依旧,中间大石顶上有黄符一张,后檐布石处为飘香位。”大高个子把看到的现象一一告诉给朱瑱命知道,对他的眼光朱瑱命不会有一丝怀疑。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黄符应该是茅山术中的‘借气行气符’,他鲁家帮手中有挟浓重尸气者,用这符可以借气为相。这里的尸气不是有尸扣子,而是借用了些尸气来掩盖真正的扣子存在。”朱瑱命把知晓的所有情况仔细盘算联系过后,首先确定了倪三所下符咒的作用。
“至于地相依旧,那说明地面上所设的为固相儿,不会有变化,只要查出扣位的准点儿,就能解开或者避开。”朱瑱命又一次准确地判断。为了证实这个判断,大个子立刻带着一个手下小心地往坎面靠近,然后在临近坎沿的位置从各个角度和高低层次上仔细查看地面状况。
说完这些后,朱瑱命却再次陷入沉默。因为对会变幻的石影和缥缈的有毒烟雾,他真的一时无法找到合理的依据给予解释。
过了有一顿饭的辰光,大高个子有获而归:“门长,真如你所说,他这里的地相是明坑与虚坑共布,这样利用土层色差、土质虚实、土形明暗倒光来混淆路面的坑凹情况,我们已经将所有明坑、虚坑定位,这样虽然不知道虚坑中设有什么扣子,至少可以绕开它们。”
朱瑱命对大高个子得到的收获给予一个笑容,但这笑容显得过于苦涩。因为他对另两个疑惑实在是理不出头绪。
时间过得很快,面色平静的朱瑱命其实心中是万分的焦急。他知道鲁一弃正在利用这时间全速奔逃,他也知道鲁一弃摆下这坎面的目的也正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步步向着完全的成功靠近。
“门长,要不用两个人趟子溜一回(用人进入坎面,触动弦扣,从坎面变化的瞬间寻找解坎的关键),瞄清了缺儿直接破了就得了。”那个漂亮小伙子也意识时间拖得太长对自家不利。“瞧这天光都转西了,时辰拖得太久,那滑把子脱卡(要抓的目标逃离了)就又要多费工夫收捏了。”
“是吗。”处于沉思状的朱瑱命似理非理地回了一句,此时的他感觉自己的思源已经枯竭了,在自己的记忆中没有找到一个与此处情形相似的扣子布置,在所拥有的学识中也没有一条可以解释那些现象的理论。他的心中也正在考虑放弃,毕竟是一家门长,毕竟担着家为天下的大事,当然得拿得起放得下,不会意气用事。手下人说得没错,这么个小坎子上输一趟没什么关系,要真让鲁一弃再次逃脱那麻烦就大了。
“要不就用人趟溜出坎面儿变化来吧。”朱瑱命决定放弃了,看来这解坎真不是自家所长,该破还得破。他又向那坎面瞄了一眼,这次倒不是要找坎面系口,而是想估测一下这面儿会毁掉自己几个人趟子。
朱家的手下动作迅速,而且个个惟命是从、视死如归。朱瑱命话才一出口,两个劲装汉子已经抽兵刃往坎子中闯去。
“且住了!”也就是那最后一眼,让朱瑱命再次找到了契机,他断然阻止了人趟子继续往前闯。“你们再看看,那些石影与先前相比有没有什么变化?”
大高个子和漂亮小伙扫瞄了一下周围,然后迅速找到他们原来观察过坎面的位置,站回原位,再次观察坎面。
“是的,石影的叠排都有错差,叠处至少移动了四握(空心拳的内直径),排处岔开有三捏(平放实心拳的厚度)。”大高个子回道。
“你先前说明坑与虚坑共布利用了什么的?”朱瑱命问。
“土层色差、土质虚实。”
“不是,最后说的那个。”
“哦,是土形的明暗倒光。你是说这石影……”大高个子若有所悟。
“可是这些石块的明暗倒光我刚才已经考虑到了,没有这窍儿(合理的布置材料和位置),映不了相儿(利用光照改变视觉所见)。”漂亮小伙儿说。
“我刚才也注意到倒光了,确实没见窍儿。不过可能我们都错了,这坎面中的石影倒光不是在它们自身的石型和滑面儿上做窍儿的,而是利用了坎子之外的其他物体。”朱瑱命说到此处时,语气中不由地有些得意。
“是了,这光是利用道路这一侧的大石倒过来的,这样才会随着日光移行有石影的错差变化。”朱瑱命这么一提示,那漂亮小伙立刻明白了。大高个子虽然没有说话,不过从他的表情可以知道,他早在这小伙儿之前就明白了。
“现在就是这烟雾的问题,不知道其中毒质出处,以及这烟是要掩掉这什么?”这次朱瑱命没再仔细思考,而是环视了一下自己身后带来的那些高手。
“门长、门长,这烟,这烟,我闻着,像闷香。”一个黑脸汉子壮着胆呐呐地说。
朱瑱命扫看了一眼,知道这汉子不是自己本家带出的,而是西北线上堂口临时调来的高手。
“不要急,说清楚,是什么闷香?”朱瑱命脸色很和善,这让平时听说他毒狠的手下多出几分胆量。
“这是江湖道上常用的闷香,多为下三道的夜户贼和采花贼使用。迷魂效果虽然不错,不过操作动静大,有烟有味,对付老江湖的行家子不中,迷些木瓜(不懂坎子的外行)、肉羊(被盗抢的普通人)还行。”那汉子大声回道。
朱门曾依仗东西厂无数高手能人,巧取豪夺,搜罗了江湖多少门派的秘技绝学。所制用的迷药熏香为多家门派不传之密综优而取,汇良而成,都是扬手即出、无色无味的,让人防不胜防的绝品。像胖妮儿使的这种下三道的闷香,他们门中早都扔茅坑角落里去了。这也就难怪这么些高手竟然没辨出,而让一个外堂的外宗门徒给辨出来了,因为在他们的训练和见识中,根本就不曾有这样低下的迷药出现过。
“这个下三滥!”朱瑱命背着手沉声骂一句,然后猛然挺胸扬脖松肩。这是一个动作很不明显的舒展姿态,也是一个如释重负的姿态。但这骂声和动作却让那个黑脸汉子吓得魂飞魄散,一下软瘫着坐在地上。他知道如果这一切是针对自己的话,那么性命只在顷刻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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