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妮儿已经拉不住瞎子了,瞎子的背心衣服已经被扯碎,腰带也已经扯断。但他黑瘦身躯依旧挟着无休无止的大力往前冲着。他手中挥舞的盲杖尖儿已经离鲁一弃很近很近。
鲁一弃没有动,现在他更不能动了。他能感觉到活佛已经回转过身来了,他更能感觉到活佛那双带着疑惑的目光正看着他。
胖妮儿觉得自己到了最终作出抉择的时候了。他必须在自己爱的两个人中选择一个。可这种抉择是艰难的,更是痛苦的。
“世间总有魔障孽念,魔惑心窍,这种人也能度吗?”活佛在问,是问的鲁一弃。
“你觉得杀他是度,还是被他杀是度?”鲁一弃是反问,也是回答。
“佛说,舍身成佛,杀魔亦成佛。”活佛的回答是将难题又回给了鲁一弃。
“你是说杀我身,灭他魔。也对,他没要杀我,是魔要杀我。”
“魔由心起,其心不可渡。”
“他却是心由魔控惑。心可渡,魔不可渡。”
“我佛慈悲,其魔何在?”
“其魔便是出自你周围行绕者、同道者。怜你身为佛子,心向真佛,却为群魔所拥,所修法门如何得通啊。”
活佛似乎猛然间打了个冷战,重又闭眼垂首。只是双手合着的大手印手法由“莲华三昧耶”变成了“召罪”。活佛手印这一变,顿时间气息蒸腾,宝相庄然。(密宗中将双手名为二羽,两臂名两翼。十指名十度,亦名十轮十峰,右手般若,亦为观、慧、智;左手三昧,亦为止、定、福。手印之法等同于道教中的捻诀,有蓬华三昧耶、降三世、大欲、召罪、法轮等众多手法。均代表着佛意心音。)
瞎子的盲杖已经能刺到鲁一弃衣襟了,但鲁一弃却不能动。他的整个身形竟然被活佛骤变的气相抵住。此刻只能是将内外身心趋于自然,顺应着活佛气相的跌宕起伏。
“不要!啊!”胖妮儿发出一声嘶叫,然后陡然出刺。凤喙刺挟着浓重尸气直插入瞎子的背心。
刺尖血花喷溅,从瞎子胸前透出。
鲁一弃闷哼一声,从背心处喷溅出的血点洒在活佛佛光宝相的脸上。
妮儿是个江湖人,她权衡了面对情形的利弊。如果任由自己父亲杀死鲁一弃,其后他身上所埋失魂引能否得解还是个未知数。如果不能解,那么还会有更多的亲近之人会丧身在他的手中,包括自己。而且她是非常了解自己父亲的,让他这样失魂地活着还不如去死。可鲁一弃不同,他是启宝镇穴定凡疆的关键,他也是许多人行动的一个引导和指示。他必须活下来。于是胖妮儿忍住心中巨大的痛苦出手了。
可惜的是,胖妮儿这一刺虽然穿透了瞎子的心脏,但瞎子却没有停止动作。反借助这一刺之力,身形前移,盲杖对鲁一弃刺出。
鲁一弃不能避让,他只是在最后关头将残缺的右手臂抬起,下意识地护住前胸。
失魂之人毕竟是失魂之人,再加上是在自己被刺杀的同时出招的。所以瞎子的盲杖刺杀线路偏移了。但失魂之人的力道却是不减,甚至比清醒时更大。所以这一刺不但是穿透了鲁一弃的手臂,还继续从他左肩窝插入,穿透了他的左肩。
腥热的血让活佛睁开眼睛,他呆住了。不知道是因为没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所以惊骇,还是因为鲁一弃至死都没有出手让他难以理解。在他的感觉中,特别是刚才自己听了鲁一弃的话后,就入定静思的很短时间中,他真切体会到面前这个年轻人蕴含的无穷能量。自己多少年修炼的护体罡气,在他的周围完全无着无依,就像落入到一个无穷尽的深渊之中。可就是这样一个蕴含无穷能量的绝世高手,竟然能以鲜血甚至生命来度一个失魂之人,那他修习的佛理又到达如何一个境界?他要不是真神谁又是真神?
惊异、崇敬混合在一起,让活佛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刺透鲁一弃的盲杖尖。他是怕这盲杖拔出,鲁一弃会大出血。那样的话如果真神归天,自己不是还有太多佛理还没来得及讨教。另外他也是在感受盲杖上挟带的血液温度,感觉血的流淌。舍身以度众生,为此流淌出的血对向佛之人将是一种诲示。
也幸好是活佛握住了盲杖尖。他这一握之力,便是再多两个瞎子都无法拔动分毫。拔不出,伤口就不会大量出血,同时也避免的瞎子二次再杀。
“啊!没用!”佛示墙另一边的易穴脉看到胖妮儿明明已经刺透瞎子,可瞎子仍旧像没事一样在挣扎,在用力回抽他的盲杖。唯一与刚才不同的是他胸口有血在泊泊地流淌着。
这情形让易穴脉马上想到了百足白勾虫。以百足白勾虫为引,刚开始只是附于经脉血管汇集的脊椎上,可用高声笛音搅乱心神,从而逐渐控制心智。但初时也并不能完全控制,被控人的意识会有抵抗。当虫子齿口咬入髓脉,并且与颈椎后的经脉血管完全连接在一起后,就可以完全控制被控人的意识了。但到这个程度,这种虫扣还是可解的,前面第三章中就曾提到鲁承祖和任火旺曾携手破百足白勾虫,就是在虫子齿口还未合紧时,用鲁家解坎的钩环针将虫子挑住,再用烧红的青钢签穿透肌肤,点烫虫子头,让其松口挑出。
可如果到了百足白勾虫的百足以及勾触完全与经脉血管相连接时,不但可用无声盲音笛控制,而且完全可以以控引子之人的心意来左右他的行动。就算是被控人死了,只要经脉不断,照样能驱动躯体而动。而且到了这程度,那人便再无法可救,只能血破百钩虫,让人虫俱毁。
“丫头!听清了!一念心血,含吐刃尖,刺透颈节,人虫俱毁!”易穴脉高声叫到。他此时不再像刚才那有焦急了,而是每个吐字都十分清晰,生怕妮儿听错了什么。
一念心血,对于现在的胖妮儿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亲手刺杀了自己的父亲,让她心头聚集了一团郁血始终无法散去。而且眼下的情形还需要她进行第二刺,这就算是瞎子已经死了,那也是损尸不敬之痛。更何况眼见着瞎子还在全力地运力动作,和平常时并无太大区别。
“丫头,快呀!他现在只是个被控制的尸身而已!”易穴脉又高喝一声。
胖妮儿觉得整个胸膛酥酥地一紧,一股寒意在背心散开,随即一口腥热带甜的血块从咽喉间窜到口中。凤喙刺第一刺时就没有按机括弹出双倍长度,所以此时手中还是三尺左右的短杆。这样的长度很方便地就可以将刺尖放入口中,口中血块快速地在刺尖上散开,并吸聚在刺头三棱血槽中。
“啊!——”胖妮儿的这一声呼喝声音并不高,而是带着哭泣的长音。凤喙刺这次是由瞎子背后颈椎处刺入的,刺透了脊椎,也刺透了附着在脊椎上的百足白勾虫。沾满血液的刺尖刺入,出来的尖头却是绿色的,并且不停地泛着沫。这是因为一念心血与虫血迅速发生化学反应。如果没有一念心血,即使虫子被刺透,也并不能马上让所有百足都失去操控能力。但不同血液的化学变化,却是可以让所有虫身迅速收缩焦化,刹那间就失去了失魂引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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