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正文一手提着塑料桶,一手指着那个女人说,你走开,走开!
闪电过去之后,宋正文可以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那个白色的影子发出了两声笑声。
那笑声让宋正文浑身冒着冷汗。
他哀绵地说,你为什么要阻止我,阻止我烧掉那个魔鬼。那个白色的影子飘动着。
宋正文的双眼不由自主地跟着白色的影子。
白色影子飘进了那个治安亭里面,就消失了。
宋正文来到治安亭的面前。他听到有人在里面说,宋先生,是你杀了唐娜么?是你杀了唐娜么?
是他,是矮马,是矮马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一直就在这里监视我的一切,矮马,你为什么总是要监视我呢!
他说着说着就把那桶汽油浇在了治安亭的上面,他边浇汽油边喘着粗气,他浇完汽油之后,就掏出了一个打火机,他点着了打火机,他的脸色铁青,这是一张扭曲了的脸。
宋正文那张扭曲的脸在一刹那间变得正常了,他的脸在打火机的光亮中抽搐着,他喃喃地说,不,不,我不是魔鬼,不是!我不要,不要这样做,我不要变成魔鬼,不要!
宋正文浑身颤抖起来。
他大声地说,我不要这样做,我不是魔鬼!我心中的魔鬼,你饶了我吧!不要这样折磨我了!我是人!我是一个人!
可是,很快地,他又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他面目狰狞起来。
宋正文的眼睛里发出邪恶的光芒,那眼睛里还有一滴没有落下来的泪。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团,他把纸团点燃,然后朝治安亭里扔了过去,轰的一声,治安亭顿时被烧烧起来。
宋正文站在那团大火面前狂笑着,数天之后,凡人东路的居民似乎还能够听到那惨烈的狂笑声,他们就会不寒而栗。
大火吞没了治安亭,也吞没了矮马,吞没了那只红色的童鞋,吞没了宋正文的灵魂。有很多飘浮的灵魂在看着这场大火,他们恐惧,尖叫,又好像在狂欢,大声歌唱。
尾声 你的失踪是个谜
75
李大维在一个露水味儿很足的清晨站在了凡人东路地铁站旁边,看着曾经是废置治安亭的那块空地,心里响起了遥远岁月中的枪炮声。
他仿佛看到在那焦土也在燃烧的阵地上,一个士兵的哭泣,那是一个胆小的士兵,那个士兵甚至把尿也尿在了军裤上。
那个士兵吓坏了,他在一个深夜,在战友们休息的时候逃离了那个血色高地,他没有负责起一个共和国士兵的责任,他成了一个逃兵。
他在逃跑的过程中掉下山后将瘸了腿,是一个老乡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把他救下了,并且送到了野战医院。当初,野战医院的人还把他当成了一个受伤的英雄,但很快地,他的事情被医院发现了。
他是一个逃兵,逃兵当然是可耻的,要受到惩罚的。当时,没有按战时的纪律枪毙他,就是他的万幸了。他受到了军事法庭的审判,然后,他在监狱里呆了几年后,就减刑回到了赤板市。
他的名字叫李守常,小名叫嘟嘟,绰号叫矮马。
在这个城市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大名,知道他的人都叫他矮马。
李大维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矮马有不光彩的一生,但他的一生让李大维难过,他很难从自己的心里抹去这个人孑然的身影。
矮马是一个捡垃圾的人,或许在很多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垃圾。
76
在这个闷热的夏天行将过去的时候,紫罗兰洗头店的洗头妹朱雀儿在报上看到了一条消息,说时隔一年多的凡人东路情韵小区的那次凶杀案告破。
那是一个流窜犯。他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潜入了情韵小区。他躲过了楼口的电子监视器,从楼梯上爬到了五楼。他来到五楼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躲在了楼梯的墙后,她看到一个女的穿着睡袍出来倒垃圾,他趁那女人进门时猛地冲出去,把那女人推进了屋,他自己也进了屋,他反锁上了门,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对着那女人……这个逃窜犯当夜就乘火车逃出了赤板市,他从外地流窜到赤板市,总共的时间不到24小时。他后来去了新疆,结果在新疆作案时,被捕获了,他如实地交待了他以前犯过的罪行,包括这一次入室抢劫杀人案,他杀死了唐娜,在肢解尸体时,发现唐娜已经怀上了孩子。
朱雀儿看得心惊肉跳。
她想,还清了老板娘的那两千块钱后,她无论如何也要离开城市了,她希望回到家乡去。
家乡的空气是那么的清新,那么的让她感觉到安全,那么的宁静。
77
我叫矮马,我至今还经常坐在凡人东路上的阳光电影院外面的台阶上等待唐娜,我希望她有一天会朝我走来。
她曾经那么优雅地走在凡人东路的人行道上,一袭白裙勾动着风的欲望。我坐在台阶上,一眼就发现了人流中的她,她朝我这个方向款款而行,高傲的脸在阳光下透出令人迷醉的光泽,我仿佛闻到到她光洁如玉的脸上散发出苹果的香味。
那时,我心中就会涌起一股甜,那股甜像蜜一样渗出了我全身的毛孔,我把自己想像成一个幸福的男人。
现在却不能给阳光下的台阶上等待唐娜了,我只能在夜里坐在那台阶上等待唐娜,我本以为到了另一个世界里我可以找到唐娜,可这个世界冷冷清清的就我一个人。
我谁也没有见到,我见不到我父亲,也见不到我那些战死沙场的战友,还有吴肥婆也不知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我以为这个世界也会很热闹的,到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可没有,这冷冷清清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只能在黑夜里看到很多萤火虫在飞。
我不知道那些荧火虫是不是他们变的,那些萤火虫的眼中,或许我也是一只萤火虫。
有时,我也会站在情韵小区的门口,我看着保安朱水旺,我大声和他说话,可他怎么也听不见。
我心想,这是怎么了?
朱水旺也仿佛看不见我。
我还会走到那条小巷里,在李老二拉面店里找一个位置坐下来,我大声地对李老二叫着,给我来一碗牛肉面,我不怕在面里吃出指甲来了。
李老二无论怎么也听不见我的叫声,他似乎也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说话的声音。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有时还会走到紫罗兰洗头店里,听朱雀儿银铃般的笑声,我看她笑,我也笑,她不知道听到我的笑声没有。她是个快乐的人。我也想像她一样快乐,可是我做不到。
如果说朱雀儿的笑是快乐的笑,那么我的笑是苦涩的笑。
我也有种奇怪的想法,让朱雀儿给我洗一次头,我不知道洗头的滋味是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洗头。
没有人能听见我的声音,我寂寞极了。
有时,我坐在阳光电影院的门口台阶上,我手上有很多小石子,我边玩小石子边在等待唐娜的到来。
我等得烦了我就会把小石子往路过的人身上扔去,如果你哪天晚上路过阳光电影院的门口,身上中了一颗小石子什么的,你不必惊慌,那是我和你开玩笑的,我没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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