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卜卦_泯空入画【CP完结】(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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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着吹着,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时他十一岁,姑姑刚刚过世,付朝言每晚哭着找他要娘亲,他便唱这支安眠曲哄他睡觉。哼哼唧唧的一支短曲,蕴藏了两个无依无靠的少年无限哀思和相依为命的苦楚。虽然朝言听完哭得更厉害了,但很快把情绪缓和了过来。毕竟,比起失去亲人的悲痛,眼前还有生存下去这一难题。

  不知不觉他停了下来,握着长笛沉默起来。

  云止奂道:“很好听。”

  付清欢笑得很勉强:“别说笑了,我知道很难听。”

  “不难听。”

  付清欢不想多辩解了,哄小孩一般哦了一声:“好吧,不难听。”

  顿了顿,云止奂问道:“这支曲子,是谁教的?”

  付清欢觉得有些莫名,但还是回答道:“姑姑。”

  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又问道:“怎么了吗?”

  云止奂的声音很清冷,但也很温和:“我在渠阳游历时听过。”似是忍无可忍要问出什么一样,他语气里突然带了一丝急切:“你还记得你父亲的名讳吗?还有字?”

  付清欢吓了一跳,越发不明白今日道长为何如此反常,但还是老实道:“付廉,字鱼著。”

  “……可否写与我看?”

  付清欢便拉过他的手在其手心一一写下。

  云止奂明白了是哪几个字后,一阵沉默。

  “道长,您怎么了?”

  云止奂犹豫着道:“我师父收藏了他一位故友的画作,那人,字玉琢。”说着,在付清欢手心写下。

  付清欢微微蹙起了眉,喃喃念了几遍后,歪了歪头:“这……”

  云止奂继续道:“那日施停泊将我留下,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什么?”付清欢抓住了被子,隐隐感觉事情并不似他想象中那样简单。

  “你还记得施停泊口中提过的祁景澜吗?”

  付清欢点了点头:“是明翚宗的人。”

  “是明翚宗的现任宗主兼族长。”说完,云止奂沉默了很久,才道:“施停泊说……你与祁景澜,外貌有八|九分相似。”

  付清欢一怔。

  八|九分相似的容貌,明翚宗的平描画技,渠阳盛传的童谣,还有,带走朝言的明翚宗。

  这种种穿杂在一起,猜测出的结果让他难以相信。

  “付清欢,”云止奂道,“你是明翚宗的人。”

  付清欢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什么?”

  明翚宗的人?这是什么意思?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付清欢摇了摇头,笑出了声:“道长,这不可能的。我在百里镇长大,是临安人。”

  云止奂身形一怔,似是轻轻叹了口气,他犹豫道:“我……我虽然对修真界的事情不甚了解,但也听闻师父说,十多年前,明翚宗一位修士携其妻子失踪的消息。”

  付清欢坐直了身子,脸上一片阴霾。

  静默了很久,付清欢突然笑出了声。

  云止奂惊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付清欢在床上笑得东倒西歪,笑声怪异至极,如发疯一般。待笑够了,他才敛着嘴道:“这太可笑了,道长,真的。”

  他的语气严肃起来:“道长,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

  他这副样子,与平日的笑语晏晏截然不同。明明该是失明空洞的眼神,此刻却是一片冰冷。 付清欢摇了摇头,似是仍是觉得很好笑,他道:“修真界里的事,我已经没有太多好奇和眷恋了,所以,可不可以……”

  “付清欢。”云止奂走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臂,声音有些颤抖,“不要逃避了。”

  不要逃避了。

  付清欢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我逃避了什么……?”

  我逃避了什么?

  对自己厌恶之物,自己反感之物,敬而远之,这不对吗?他逃避什么了?付清欢摇了摇头,还想辩论:“我……”

  云止奂又叫了他一声:“你……”这一个“你”字出来,语气蕴着许多情绪,痛苦,不甘,纠结,犹豫了半天,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最后,他似是妥协了一般,垂下了头:“算了……待你眼睛好了,我再细说。”似是怕付清欢多想什么,他又加了一句:“无论你身在何处,总有人护你在侧。真心,维持你的真心。”

  付清欢越听越糊涂,只是还沉浸在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中,他的心绪乱极了,情急之下,他竟脱口而出一句与此情此景不大适宜的话:“道长,您今日话格外多呢。”

  这话实在突然,语气也实在生硬,虽是他无心之下脱口而出的言语,可听着着实字字带刺,着实讽刺至极,刺耳至极。

  可惜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什么不对,继续道:“不光今日,这几日道长您的举动与往常完全不同。”

  云止奂闻言,沉默了一阵,放开了他,许久才道:“抱歉。”

  两人静默了很久,付清欢逐渐调整过了情绪,却依旧觉得心里乱得很,他道:“那便等我眼睛好了,再细说吧……道长,谢谢您。”谢谢您这几个月的照顾,谢谢您的收留,亦谢谢您……算是关心吧?

  云止奂声音低了下来,清冷无比:“不必。”

  付清欢低低嗯了一声:“好。”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不知各自在想些什么,最后,云止奂站了起来,道:“你歇息着。”略一欠身,飘飘然出去了。

  经历这一番近乎争吵的对话后,两人几乎决裂般没有交流了。

  说是决裂,倒也不算,毕竟付清欢出不了门,只是云止奂不再过来罢了。而付清欢自己翻来覆去了两日后终于意识到自己那时说的话有多蠢,自己的脑子有多不灵光。

  再如何,道长能害他不成?

  可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又看不见,没法跑出去找云止奂道歉。

  到后来,连徐凡商这样没心没肺的傻小子都发现了不对劲,偷偷问付清欢:“公子,你和我师兄闹不愉快了吗?”

  付清欢抿着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苦恼地捶了捶自己的头:“不知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过问了。”

  徐凡商忿忿不平表示付清欢只比他大了那么几岁而已。

  不知怎么的,午后大人就来过问大人的事了。

  经过那事后几日,付清欢的眼睛已经依稀能看见些什么了,只是有些模糊罢了。

  所以素青霜挽着拂尘飘飘然进来时,他立马认出了她,叫了一声:“前辈。”

  素青霜嗯了一声,询问了几句关于他眼睛的话后,直截了当地问道:“公子,你与止奂怎么了?”

  付清欢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反倒不好回答了,过了一会儿才嗫嗫嚅嚅道:“是我,我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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