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已经降临,安蓉打亮了灯,明亮的灯光让房间里有了些暖意。
这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喂——
安蓉,是我,兰芳呀!你看看几点了。说好了五点半给我电话的。
哦——,七点二十分了,我睡过头了,睡得太舒服了。
你现在在哪?也不早点打电话给我。
我在报社,刚刚写完一个稿子,一看七点都过了,就赶紧给你电话。喂,不是一个人睡吧?
别胡扯,到哪里吃饭?
咱们还是到美琪小筑去吧,前两天美琪还问起你来了呢。
好吧。八点在美琪小筑见面,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打完电话,安蓉对着镜子微笑了一下,她发现自己的眼睛有点红,她往眼睛里滴了两滴“新乐敦”眼药水。她穿了一套白色的带蕾丝花边的长裙,看上去高贵而艳丽。安蓉化了个淡妆就去赴兰芳的约。
关上门时,她仿佛听到屋里诵读柳永《蝶恋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骂了自己一声,安蓉,你真没有出息!
3
美琪小筑是安蓉和兰芳经常去的饭店。
饭店不大,却挺有情致,典雅的装修,曼妙的音乐,可口的台湾小菜和点心是这里吸引安蓉的地方。
因为常来,安蓉她们和这里的女老板美琪成了朋友,兰芳还主动地写些文章免费为美琪小筑做广告宣传。美琪来自台北,她是最早到赤板市投资的台湾商人。美琪小筑的生意红火,要不先预订坐位,都要排队等候。
安蓉来到美琪小筑,她的高贵和艳丽吸引了许多目光。美琪迎上来,拥抱了安蓉一下,用尖细娇柔的声音说,安蓉,你是不是去月球了,那么久没来,大姐想死你了呢。
美琪年过三十,却打扮入时,穿着一件低胸的吊带裙,她身上泛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安蓉被她引领到一个偏僻的雅座上,服务生倒上了茉莉花来,她们边喝茶边等待兰芳的到来。
安蓉注意到美琪嘴角的那颗美人痣没了。
美琪是个聪明人,从安蓉的目光里,她发现了安蓉的疑问。
安蓉,我嘴角的这颗痣点掉了,好看多了吧?
嗯,不过,有些不习惯。
我自己也很不习惯呢,像少了什么。
其实不点掉也蛮好的,看上去更迷人。
你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呢。本来嘛,我是不想去掉的,但我先生说,不点掉不好,对他后半生不利。我也信了那风水先生的话,点掉就点掉了,为我先生做点牺牲也是应该的。
哦——
就在这时,安蓉看到兰芳穿着红色T恤和牛仔裤风风火火地进入美琪小筑,直奔她们而来,边走边大声说,这车堵得呀!看看,我又迟到了!要死!
美琪站起来迎接她,也象征性地和兰芳拥抱了一下。美琪和她们说了几句后就忙活去了。
兰芳一坐下来把手插进头发里使劲地抓了抓,然后就仔细端详安蓉,她的目光似乎要从安蓉的脸上挖出什么来。安蓉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兰芳点了点头,笑出了声,嘿嘿,没做什么坏事,害羞什么?
安蓉说,你这个死妮子,总喜欢调戏别人。
告诉我,安蓉,你在水曲柳乡村住的这几天真的开心么?
兰芳,我不是在电话里和你说过么,我很开心。
从来没有这么开心,嘿嘿,我还差一点看上一个乡下小伙了呢。
瞎说,就你这样的人还会看上乡下小伙。喂,我问你,这些天那个叫什么王子洋的医生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不清楚。在水曲柳乡村一直关着手机。兰芳,不要提他了,好么?
好吧!来,欢迎你回到赤板来,开始新的生活,干杯!
她们举起了服务生刚送上来的两杯青梅酒,碰了一下杯,各自的啜了一小口。这酒是美琪送给她们喝的,每次都这样。于是,她们边喝着青梅酒,边说着话,俩人谈得十分投机和兴奋。
安蓉把在水曲柳乡村的事情几乎都简要的和兰芳说了,但有一件事没说,就是她去山坡上看人挖坟墓的那件事。村人迁走那个坟是因为一条高速公路要通过那片青草荡漾的山坡。
4
如果没什么事,安蓉和兰芳吃完饭就会一起去逛商场或者泡吧。兰芳不喜欢在吃饭时喝太多的酒,她喜欢在酒吧里喝得舒服后回家睡觉,她是个工作起来不要命,喝起酒来也十分放得开的女人。安蓉和她不太一样,无论在哪喝酒,安蓉都比较节制,兰芳从没见她喝醉过酒。有几次,兰芳千方百计的想灌醉安蓉,她要看看安蓉的醉态是什么样子的,但结果还是兰芳自己喝多了。
兰芳决定今晚去钢琴酒吧喝酒,她在安蓉去水曲柳乡村后一直没去过酒吧。兰芳喜欢和安蓉在一起喝。只要她们在一起喝酒,是极少叫上其它人的。兰芳的男朋友张洪也不例外,更不用说晚报那些讨好兰芳的小记者们了。
告别美琪小筑的女老板美琪,兰芳驱车前往这个城市腹部的香樟路上的钢琴酒吧,安蓉坐在她旁边,一副娴静的样子。兰芳的车在马路上飞驶,和周围同样疾驶的汽车擦身而过,车轮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的声音如同女人的尖叫穿透过安蓉的耳膜。
安蓉对兰芳说过,如果哪天她不幸身亡,那一定是死于兰芳一手造成的车祸。习惯了兰芳的飞速,安蓉好象不存在什么害怕不害怕的问题了。如果兰芳的车开得像在飞,安容会干脆闭上双眼,听着音乐,什么也不去想,这样反而安全些。尽管如此,安蓉每次看到汽车或者别的交通工具,她内心就会起着变化,她会有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因为和兰芳亲密,她坐在兰芳车里的不安全感会平息许多。现代人的出行几乎离不开现代的交通工具,安蓉内心还是渴望远离它们,有时,她会傻傻地想,回到古代会有多好,用双足行走在路上心情是多么的爽朗,可这只是她的幻想,她是怎么也回不到古代,怎么也无法远离现代的交通工具的了。
车子还没开到香樟路,兰芳的手机就叫起来了,兰芳的手机里响起的是牛叫的声音,牛一叫,安蓉就知道是兰芳的男朋友张洪来的电话,张洪是个属牛的警官。
兰芳的手机就放在车上,牛叫时,手机的挂坠还一闪一闪地亮。兰芳对安蓉说,安蓉,你替我听吧,看这头牛又怎么啦!
安蓉拿起了手机。
她听着听着脸上就变了颜色。那一刹那,她似乎看到车窗玻璃上有一道绿光倏的划过,像一道无声的闪电。
她来不及想什么,就急促地对兰芳说,不好,你那头牛受伤了,快掉头到人民医院。
安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张洪受伤了,现在在人民医院急诊,让我们快赶过去!
靠!他受伤得真是个时候。
兰芳的小夏利车飞也似的朝赤板市人民医院赶去。
车子在街上呼啸而过,一路上响起了许多尖锐的喇叭声和急刹车时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摘自安蓉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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