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册子的内容和书名一样吸引人,它别开生面的讲了一个帝君里通魔境,背叛天界,欺上瞒下的故事:东华与玄天自小一处长大,久而久之,玄天竟对师兄东华产生了背伦的绮念。就在天帝大选前夕,玄天终于按捺不住,向东华吐露了情愫,自然是遭到拒绝。而后玄天一怒之下叛入魔境,随后二人战场上见,东华失手刺了玄天一剑,也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原来他竟是喜欢玄天的,懊悔之下掉头刺自己一剑欲要殉情。然而两人奇迹般的活下来,伤愈之后,因无法面对玄天他寻借口下凡历练。谁知每一世仍免不了玄天的纠缠,第七世更是将他掳入魔境圈为禁脔。也就是在此时,二人把可行之事与不可行之事全部行了个遍,东华进一步身心沦陷,从此与玄天难舍难分。后来虽碍于颜面,不得不回到天界,却仍是假借闭关之名,与玄天暗中苟且。玄天也每每偷入紫府洲,和东华私会。
当中还有不少细节,诸如将天界的宝物尽数搬入魔境,在无望谷落泪是因为舍不得玄天,甚至受了五十飞剑以后,还在玄天的安慰之下,拖着伤痛的身子和他缠绵。
粗略翻到最后,玄天感到怀里的人在微微颤抖,看时,东华正竭力平复着气息。
玄天啪的合上书册,柔声道:“师兄不要生气,这书里你是伪君子,我是真小人,照样般配。”
不错,既然是诋毁东华的文章,自然玄天的形象更恶劣。在天界时便不与人为善,又耍诈打伤师父,纠缠师兄,就连东华留在凡间的躯壳,他都留着宣淫,以解相思之苦。
玄天心中冷笑,可面上越发温柔。东华哑声道:“难怪他们会信……”
如此离谱的内容本该不被人接纳,妙就妙在,它将虚实掺杂在一起,竟和东华的经历大致相合。且有两处,还真是不为人知的事实。这故事经得起推敲,又引人遐思,那些意念不定又对东华和玄天不熟悉的小仙,不由不信。再加上自身尸和九青的挑拨,陈主簿的煽动,自然群情激奋。就连东华,都对这书里的自己产生了鄙夷。
可这终究不是真的,东华此时只有满腹辛酸。
难怪自身尸对他说:“下一个是你。”
难怪朱明和钟离允听见那些谣传,就是瞒着自己解决,也不想惊动他。
从这册子上引申开去,东华不用细想,也知道那些谣传有多不堪了。原来自身尸的计划从那时已经开始,自己却还晕头转向的去追杀对方。刀枪剑戟又如何,冰冻火焚又如何,强大如他,本该无所畏惧,却被看似柔软的口舌击败。
玄天对天界厌恶透顶,可此时也不得不违心替天界讲道理:“原来是这册子的缘故,师兄应该已经发现,先前滋事的全是新登临的小仙,人心易变,才会如此。”
东华微微摇头:“你不必劝我,难道百忍也是新登临的小仙么。”
“百忍他……”玄天想了想,勾起嘴角,“师兄不要多想。”
可是他刚说完这一句,东华却已经开始多想了:“我第七世那个凡体,你果真……果真……”底下的词汇他说不出口。自他重入魔境,震撼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他原本已经忘了这件事。如今被这册子一提,他又记起来,问出了当时便想问的问题。
耳边传来一声轻咳。
东华不由回过头,刚好玄天也在看着他,眼中还漾着笑意。
“师兄还气旁人,自己不也信了这册子里的编排,我为人如何师兄还不清楚?”
“正因清楚,所以才问。”
玄天终于放开环在东华腰间的手,看似诚挚的道:“师兄也知道,你我这等上神,无法与凡体交合。”
“但你有的是办法。”
“没有。”玄天说着,忽然目光有些闪烁:“不过是摸摸……亲几下罢了。”
无论做帝君还是魔皇,他从来说一不二,唯在东华面前,他才会有这样嗫嚅的时候。
“那你还待如何。”东华听他声音低下去,好像少年时期做错事了一般理亏,不由语气缓和了些:“你也知道这是胡来,还作出这一幅可怜的模样,倒好像是我欺负了你。”
除去公事,他的言语终于多了些,玄天见状顺势道:“难道不是,师兄跟自己的凡体争风吃醋,却来责问我。”
“……我争风吃醋?”东华被玄天这个用词吓了一跳,但细思之下,他又吃了一惊。这时他才发觉,他的确是在纠结玄天初次是不是和他。又想起三垢渊的幻境,不由心虚起来。
玄天见他陷入沉思,暗暗勾了下嘴角,而后依旧环起他的腰身,贴在他耳畔道:“师兄,你叫我如此委屈,不应该宽慰我些?”
东华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自主的道:“宽慰你?”
玄天点头:“师兄你瞧。”那册子被灵力托在半空里,在二人面前自行打开,一页一页往后掀。
即便是笼罩在失意的阴影下,东华身上那股和煦的气韵却从未消失。不会因为他遭到了巨大的恶意,便也拿恶意来待人。玄天深谙这一点,便借势以卖乖逗东华开心,而东华无比耐心的由着他,也惹得他愈加心疼。
这是对着他,换成别人过来撒娇撒痴的,东华虽也不会恼,但肯定要敷衍两句避开。
纸张在某一页停住,玄天道:“这一处写的是你在无望谷垂泪的神态,虽是在抹黑你,可细节十分贴合,见字如见人。我当时离去的早,否则怎会借着这种东西领会师兄的样子。”
“且慢。”东华见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疑惑起来,“你方才说,要我宽慰你……跟这有何关联?”
玄天垂下眼睑,低头叹气:“此物虽然诋毁,可著者显然是对师兄爱慕已久的,否则怎会写的如此细致。”
他这一提,让东华复又想起先前的事来,淡淡道:“不写的细致些,如何吸引人看,又如何令人信服。”
玄天眉目低垂,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似有些郁郁:“可我就没有这殊荣,这著者字里行间对我轻描淡写,可我做的恶事却远胜师兄。”
东华闻言,自己拿灵力翻了那册子,再忍着心中不适粗略的看了几页,果然和玄天说的差不多。
玄天抬起眼睑,脸上又是一副无辜之态:“我被诋毁的体无完肤,而师兄略有体面可言。师兄不来宽慰我,却还想着跟自己的凡体争风吃醋。”
他绕来绕去,总算回归到正题,东华终日消沉的脸上终于见了些笑意:“你伶牙俐齿,我辩不过。你说,想要我如何宽慰。”
他终于不再强颜欢笑,玄天珍惜的很,待要得寸进尺的指指自己的嘴唇时,却见东华脸色稍变。
“不对。”
玄天见他忽然蹙眉,忙问:“哪里不对?”
“这书册,似乎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东华继续将册子翻几页,“你看,方才你说写我的那一段描写固然详尽,可后面的就粗陋不少。到了……到了合欢莲的地方,已经毫无文采可言,且能看出著者对我深恶痛绝。若他真的厌弃我,前面万不会写的那般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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