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非满冷哼一声,起身出了营帐。可这一天,不自觉的就按照青阳所言,一遍遍去回想往事。几十年了,他还真没敢正儿八经想过当年的一幕幕变故。
所有守谷的将士,见状都噤若寒蝉,心说今年夏统领的毛病又犯了,还格外严重。这脸上冰的,九重天的神仙都能让他冻死。
然而夜间,夏非满又做梦了。
青阳被惊醒时,夏非满已经变成了山猫儿的模样,喉咙里发出“呜呜”声,两只爪子挠着压帐角的石头,已经出了血。
青阳来不及多想,跑去外面捧了一把雪将它盖住。但这回不凑效,连指甲底下的疼痛都叫不醒他,更别说这一点点凉意。
不过是片刻,冰雪已经在他身上化开,他的毛皮湿透了,全贴在身上。
但动静好像还真的小了些,他爪子渐渐不挠了,火光照见地上星星点点的血珠。他浑身颤抖,还是没醒过来,青阳试探着摸了摸他的头,很烫。
什么样的噩梦,竟能将他折磨成这样。
青阳不解,也很犹豫。强者一旦露出弱态,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当年东华自裁时,他好歹还有朱明几个帮手。现在,该不该救对方,又如何救?
夏非满小小的原形缩成一团,嘴里发出含糊的词:“冷……我冷……”
这幅样子……跟寻常的病猫好像并无区别。青阳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弯下腰,将夏非满抱起来,夏非满也不知被烧糊涂了,还是仍然陷在噩梦里,本能的就往那温暖的怀里贴。
青阳怔了怔,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往火堆里填了好几把柴,掀起衣角给夏非满擦起身上的水。
夏非满不懂循序渐进,对于往事,他一直逃避。猛然间翻来覆去的想,一时间化不开,全都挤在心里,晚上又成了梦。梦境比他从前做的都要真实,非但往事历历在目,最后俞生还一脸血的对他吼:“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有今天!是你害得我杀师父!你为什么瞒着我!没有你,我能魂飞魄散么!”
随后,艳阳天变成年幼时的冰天雪地,他被困在雪窝里,捕兽夹牢牢锁着他。
一声声“小满”与“神明”交替出现,挥之不去。夏非满急的不分青红皂白一通乱挠,不过是梦里的幻象,却让他挠破了爪子。
也不知道他挣扎了多久,忽然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将他抱起来,为他生火驱散入骨的寒意。
是尊上?不会,尊上从来不抱他。
俞生?更不会,俞生刚刚对他可是恨之入骨。
夏非满勉强睁开通红的眼,抱着他的人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这是……青阳?
夏非满迷迷糊糊的想,怎么可能是他?一定还在做梦。
他一生求而不得,却又总是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活该被梦境戏弄。可要这梦是真的,好像也并不糟糕,起码身边有人作伴,他暂时不用害怕恐惧和寒冷。
夏非满沉沉的闭上眼,果然他是做梦。青阳可是仇人,即将被他除掉,怎么跟他作伴?
次日一早,将士们不见夏非满出来,便进营帐查看。瞧见青阳这么抱着他,还以为他遭青阳暗算被逼出原形。当场暴跳如雷,要拔剑相向。青阳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恰好夏非满在他怀里蹭了蹭,甚至还发出猫族特有的呼噜声
青阳小声的道:“他发烧了。”
本来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相处这般融洽,将士们惊呆了。又不敢打扰夏非满,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守在营帐外面,不时掀帘子查看。
提心吊胆到后半晌,夏非满终于醒了。
自从他被青阳抱起来,就没再做梦。他踏踏实实的睡了这么久,精神充沛。以致于他瞧见青阳近在咫尺的一副倦容时,暴喝声底气十足,在整个谷中回响:“你干什么!”
青阳被惊得浑身一震,外面的将士也被引了进来。夏非满极快的变成人身,回想一遍昨晚的丁点细节,惊疑不定的看着青阳:“老实交代,你昨晚又在用什么阴谋诡计?”
底下一个将士顿时了然:“怪不得夏统领现出原形,原来是这个神仙使的阴招!”
又一个将士疑惑:“可是他也没害夏统领,就抱着……”
那将士说:“说不定这神仙喜欢猫,夜里寂寞想找一个抱着玩,才打夏统领的主意。”
有人怒了:“以为夏统领是家猫么,居然抱着玩,也不撒泡尿照照。连魔皇陛下,都不曾抱着他玩过!”
“都给我闭嘴!”夏非满一个头两个大,他这帮手下怎么就这么能掰扯。看来他变成猫,龟缩在青阳怀里的样子全给人看去了。
夏非满有点恼羞成怒,顿时拔出剑指着青阳:“你说不说!”
青阳木然而望。虽然一向不喜欢辩解,但此时,他真觉得自己很无辜。
☆、夏非满番外·无望
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剑锋,青阳抬手,缓缓指向营帐一角面目全非的石块。
夏非满一看,上面尽是抓痕。这才意识到不对。低头瞧见自己指甲下面干涸的血迹,指尖隐隐作痛,再联系昨夜的梦境……
夏非满气焰弱了下去,下意识问:“我……我又做梦了?”
青阳点点头:“昨夜你高烧不退,因此,冒犯了。”
方才的将士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抱着夏统领,是帮他焐热?”
另一个指了指火堆:“这火烧的旺,肯定也是这神仙添的。”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原来如此……”
吵嚷了半天,原来是夏非满自己在胡搅蛮缠。
他避开青阳自以为宽容的视线,就要将这些闲杂人等撵出去。可还没开口,外面就又跑进来一个,来人被夏非满冰冷的目光震了一下,可事关重大,他还是硬着头皮往下道:“禀报夏统领,金行域来信儿说,魔皇陛下方才回宫了。”
夏非满心里一轻:“真的!”
“千真万确,信使还要去别处传禀,刚走。统领你看,文牒在此。”
青阳拨开夏非满犹自指着他的剑,也站了起来。夏非满后知后觉的收起剑,接了文牒看。
候战,戒严。
短短四个字,言明局势大变,两方又该开战了。夏非满看向青阳,眼睛里的毫不掩饰的杀气。
青阳没留意,只顾问那小兵:“可有我家君上,东华帝君的消息?”
“东华帝君?他和天界翻脸了,听说跟着我们陛下一起回了金行域。”
这消息非同小可。
夏非满脸上一顿,青阳已经大惊失色的问了:“什么?此事当真?”
“当真,信使亲口说的。”那人神情夸张地比划道,“帝君还从天界带走了好大一票神仙。”
青阳转身就往外走,刚出营帐,夏非满就将他拦住:“你干什么?”
青阳直视着他:“夏统领,你我事先说好的,若魔皇回来,我就放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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