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摇头。得寸进尺,嫌自己太美,大可以把脸遮起来。
凑巧下文里这仙姑还真的将脸遮起来,躲到人间去斩妖除魔,某日追着一个为非作歹的妖王来到魔境。这妖王耍诈,将仙姑骗至魔宫想要借魔皇玄天的手除之。岂料就在最后关头,魔皇玄天掌风拂落了她的面纱。魔皇硬生生收了攻势,这惊鸿一瞥让他凡心大动。便将这仙姑强留在魔宫,欲收作魔后。东华帝君听说爱徒被扣,勃然大怒,即刻点起二十万天兵前去抢人。
东华没忍住,笑出声来。关于这些胡诌之物他早先有所耳闻,但胡诌的程度他却是低估了。
朱明白藏面面相觑。
东华合上册子,仍是笑着抬起眼睑,看着他两个:“确定玄天一掌下去这女子只是拂落面纱,而不是毁容?”
朱明摇头,白藏点头,不知东华问这话是何意。
东华道:“三番仙魔大战的起因……我和玄天抢仙姑?”
朱明白藏干笑了几声,头垂的更低了。
东华心道,这等歪曲事实无中生有的东西,笑话一样,亏你们还看的下去。要本上仙和玄天真是只为一个仙姑相争,也简单了。
东华摆摆手,道:“起来吧,这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不过我听说如今风纪甚紧,此物你二人是从何处得来的?”
两人惊喜的站起身。果然君上脾气好,这都将污水倒在头上了,居然还能发自肺腑的笑。
朱明和白藏一感动,便一人一句,倒豆子似的全招了。原来如今九重天查的严,也就自己君上治下的东极南极松懈一些,且东华自三番仙魔之战后,便一直在静室中安养,不怎么过问外事。因此这里便暗中成了旁门读物的拜读圣地,连九重天的神仙都来这里偷着看。
今日这一本《仙魔情缘》乃是六重天几个中阶女仙在此传看的,朱明待她们传看完毕便要了来,只等他观摩罢,再给白藏,谁知道就遇到了东华。
东华清楚了,难怪最近九重天的大小神仙都来这里跑的勤,也不拜谒他,只顾默默来默默走。
东华将册子翻到最后一页,该仙姑被玄天的痴缠所动,心中纠结许久,最终拒绝了东华帝君的情意,不顾世俗非议,投入玄天的怀抱。
尤其最后一句:春风十度,璧人扶归,帝君掩泣,笑祝之。
连东华都被“自己”感动了。
“心上人”跟“仇家”跑了,自己偷着哭,哭完了还笑着送祝福。
难怪他总觉得今日出府,遇见六重天的女仙们看他的眼神有哪里不对。
那不知是怜惜还是渴慕的意味,此刻没人比东华感触得更到位。
只一本册子便藏了这样的玄机,东华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得了了。别人且不提,至少对他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这么多年来他端起来的形象,一本书就给推翻了。
他有意在南极与东极也杀一杀这风气,但又怕太过武断,便忖着多揪几本看看再下定论。
东华笑道:“这故事我也喜欢,以后若再有,记得悄悄拿来给我也看一看。”
正说话间,忽然玄英不顾形象的驾云而来,连避风咒都没使,头发吹得漫天狂飞。
白藏朱明瞧见,忍俊不禁。
玄英撇了云,只略整了整仪容,便慌忙对东华道:“不得了了君上,咱府上来了贵客。”
东华心里一震:“贵客?”他一点都感知不出,难道来的是……
玄英有些激动的道:“对,是大道祖。”
东华径自往回赶。自己这位师父许多年不曾下过离恨天,今日前来定然事出有因。看着一路上并无其他仙家夹道相迎,便估摸着他是悄悄过来的。
那东华心里可就更没底了。
东华急匆匆进了府门,见青阳立在门口,便问:“师父在何处?”
青阳答道:“大道祖进了内府……属下不便跟去。”
东华一颔首,直往内府而去。岂料内府的童子却说,太清闲逛间,转去了他的静室,他们未敢阻拦。
东华一愣,慌忙进了静室。正看见自己师父背着手站在长几前,两只眼睛瞧着上面摊着的一幅画。
东华在心中暗道不好。骤然放缓了脚步,徐徐的走过去,拜道:“不知师父驾临,弟子有失远迎。”
太清转身,淡淡道:“今日能出去逛,想来是养好了。”
东华再拜道:“是弟子礼数不周,本欲择日前往拜谒师父,不料却劳烦师父先来。”
太清抬手:“不要做这些虚礼了,你过来。”
东华眉心一动,恭顺的走至他跟前。
太清指了指长几上那幅画道:“这个,别是你刚回天界的那日画的吧?”
东华勉强陪着笑道:“师父妙算。”
太清嗯了一声,一向高深莫测的神色里起了几许微怒:“刚得了仙身你就擅动灵力,又逞强吃那五十飞剑,东华,你是不是嫌自己寿数太多,想减着玩玩?”
东华慌的躬身道:“师父这样说,叫弟子如何自处。师父辛苦打造的仙身,弟子万不敢随意处置,只是……”
太清蜷起食指在画上两处各叩一下道:“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
一处是画上人物的脸,一处则是边角上的猩红血迹。
东华瞧着那画,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太清垂下手叹道:“一面吐血,一面作画,你好兴致。”
东华不自觉的垂下头。整个天界,能让他羞惭至此的,怕只有他这位师父了。
太清见他默默无言,便又叹道:“我平生只收了两个徒弟,谁料全不省心。说说看,你为何要画他,还是挑了那样一个时机。”
那日东极四使抬着身受了五十飞剑的东华回了紫府洲,便匆匆赶回诛仙台,领那因出战不力的十记飞剑。
东华全身疼到麻木,内腑又翻腾不止。换下血衣后便执意屏退旁人,只自己躺在榻上出神。
只觉下凡历练之前心里已是空空如也,谁料如今回来,比从前更空。
两种空,又不大一样。
前者,是被时间隔绝之空。后者,是仅被一人隔绝之空。
事到如今,悲也悲得,哀也哀得,但至少不该是如此。他不大甘心,如走马观花般回想连日来的起起伏伏。
竟只有一句微不足道的话,让他一时挂心。
“如今我本人就在师兄眼前,师兄可愿提笔再试一次?”
这句央告在心神间回荡的那一刹那,锥心刺骨的痛好像略轻了些。抬眼瞧瞧一片死寂的静室,唯一的动静便是沉沉吐烟的流香,只觉身上好像比方才疼痛数倍。
鬼使神差这个词用在他这个神仙身上实在不合时宜,可他浑浑噩噩中,不知怎的从榻上挪下来,就这样鬼使神差的匀开笔墨,摊开纸张。在冰凉透骨的地面描了半夜,伏了一夜。
等醒来时,流香未凝,手边是一张玄天的黑衣画像。所幸颇有画工,虽然使不出力气,画出的成品总还能看。可身侧那两把凶剑的剑身,堪堪有两口血喷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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