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着实是被玄天吓怕了。东华对心机城府这种东西,可说是不知不懂不感兴趣。此次来魔境,本也只为以诚动人,以理服人,可结果如何?
而东华对误会一事只是存疑,尚不敢断定。万一多说几句,惹得玄天本人再次驾临,到时候一言不合吵起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东华向来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尽管此刻他非常想知道究竟玄天为什么纠结。可这点犹疑跟那些顾虑一比,登时抵消不少。
东华很识时务,知道此时此刻是他脱身的最佳时机,失不再来。
东华当机立断,对着虚空诚心诚意道,“玄天,赤璃是你看着长起来的,念在往日情分,得放过时且放过。我不再索要那画,送你罢。”顿了顿,东华略一颔首,“多谢放过。我,走了。”
而后东华大神终于可以自如的往来于天际,他沉醉一场,正不知今夕何夕。立在云头,河畔小舍后山坳里那一汪热气,渐渐变得渺小,离他越来越远。
在找到答案之前,他大抵是不会再回来了,纵然诸多牵念仍在这里。
东华这里心事重重的穿云破雾,忽然神识感应到有人疾速追来。
东华心里一动,魔境谁能有本事追上他?
仅仅是一瞬,他就断定来者不是玄天,紧接着便纠结了。
这回玄天都不来挽留一两下,看来是真的对他撒开了手。
他缓下步履,静待那人跟上来,继而回过身质问:“凌烨,你怎可擅入魔境?”
来人闻言,虽很有礼数的微微垂头,将身板挺的笔直。却轻笑一声:“父亲都自己坏了规矩,倒来问我。”
本欲说教的东华反被人问住了,又怕被凌烨猜到什么,便端起架子肃然道:“我来魔境是为救人。”
“我知道。”凌烨整了整不甚凌乱的衣衫,从袖中取出一样物件,亮了亮,“父亲大概是来寻这个小玩意儿,对吧?”
东华一瞧,整件事情半个推手的赤璃,正以一颗琉璃的形态被凌烨拈在指尖。东华有些惊诧,抬眼去审视凌烨。对方颇为自得的乜斜着桃花眼,眼角眉梢间那颗小痣明艳照人。
东华虽不明他是怎么从玄天手中抢回赤璃的,但仍不忘提点他:“赤璃是你前辈,你怎可……”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东华忽然意识到一件有些严重的事情,问他:“方才莫不是你放我出的结界?”
“哦,被父亲察觉了。”凌烨说完这一句,便不自觉的抬了抬下巴,“我这仙身兼具父亲与玄天的精气,父亲做不到的事情,我亦能做到。”
他生得极好,出身又高,且心思机敏,在天界行事时向来是用下巴瞧人。日子一长,在东华这里也偶尔原形毕露。
但东华此时却无暇管教他,当下一甩袍袖,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坏了,不是玄天放的我。
凌烨瞧见东华脸上闪现的惶急之色,道:“父亲似乎有心事?”
东华忙将不经意间蜷起的右手抵在唇边咳了一声,粉饰道:“我只是疑惑你为何会出现在魔境。你……何时回来的?”
凌烨道:“三日前返了仙身,听说今日魔皇庆典,特地赶来凑个热闹。”
东华心道,不过醉了两日。但照理说,饮了那一炉的酒,不该恢复的这么快。
东华很快回过神,问凌烨:“凑热闹?我问你,你究竟来过魔境几回了?”
东华觉得有些混乱,他与凌烨虽以父子相称,但实际上,凌烨跟玄天却并不熟。
往事追溯到几千年前。
他和玄天是在分出离恨天前不久,才突发奇想造的凌烨。而凌烨因同承二气,元神稳固,故而只在八卦炉中锻了几千年而已。
一番仙魔之战前昔,凌烨才是一个小童模样,养在太清真人处。因离恨天与东极距离最近,因此东华时常去看他。而玄天那时对魔境全神戒备,纵然寻着闲暇也是找东华,哪里有什么心思去看这个“儿子”。
东华细细一算,玄天统共就去看过凌烨两回。
头一回,自然是这孩子刚出炉的那天。
彼时朱雀一脉方被灭族,应龙一脉又被魔境杀的七零八落,玄天率兵刚结束一场恶战。东华寻过去好言安慰一通之后,玄天就这样带着疲意,与他同去离恨天。
那时的凌烨是个小人儿,绝美的皮相已初见端倪。太清真人手拿盛丹的托盘,上头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爬来爬去,黑亮眼睛滴溜溜的转。身上裹了一件小小的素色道袍,谁见谁喜欢。
太清真人一见他二人过来,轻轻一叹:“许是若木潮湿炸了火星,眼角……唉,次品。”
东华吃了一惊,打眼一瞧,原来那白嫩小脸上,印了一颗痣。恰好低垂在眉尾,微微泛着蓝紫色。
东华笑道:“师父何出此言,不过是眼角多了一颗痣,怎能叫次品?”他心中喜爱的很,想到这孩子有一半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更觉微妙。不由伸手,将这孩子从托盘上抱下来细看。
这孩子却不舒服的皱起眉头,咿咿呀呀的乱挣,一双小手还往东华脸上扒拉。
玄天伸手就去捏孩子的脸:“这像什么话?”他自然知道轻重,手上没用力。不过是为了维护东华,吓他一吓。
哪里知道这孩子脾气甚大,骤然被他一捏一训,还不及反应过来。片刻,后知后觉的瞪了瞪眼,立时放声哭起来,鼻子眼泪全糊在东华身上。
东华哪里沾过这些秽物,手忙脚乱将这孩子拉的远些。一双手擎着他,抱也不是,放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玄天在他屁股上一拍,恐吓道:“再哭将你丢到魔境去。”
那孩子哭的更大声了。他虽然在哭,可神态耀武扬威,架势威风凛凛。在东华手中,两条小腿登的舞风一般。
东华有些尴尬,侧目道:“师弟,你和一个孩子较什么真。”
玄天与这孩子不友好的对视:“正因是个孩子,师兄才不可纵容他。”
太清揉揉耳朵,轻轻摇头:“这孩子不喜人抱,我才以托盘盛他。来,还放上。”
那孩子回到托盘上,才算安静下来,只是一双眼睛仍然不服气的回瞪玄天。
东华局促到起了一额头薄汗,呼出一口气缓了缓,才问:“师父给他赐了何名?”
太清连孩子带托盘一并搁在桌案上,道:“这是孙子辈的小仙,我不便起名。他由你二人精气炼化,你们自己斟酌着起吧。”
“当年师父为弟子赐东字,二师叔接华字。而给师弟赐玄字,三师叔接天字。我二人故此得名。今日既然师父发话……”东华思索一下道,“这孩子今后定是上仙之流,不若我给他一个凌字,师弟也看着接吧。”
玄天点点头,道:“那我便给一个烨字,取光华绚烂之意。”说罢,忽的勾起嘴角又道,“我与师兄精气孕出的孩子,怎能不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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