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于侍中令江眠这个“龙脉”的说法,叶景枢也派人将灵则请了过来。
“朕现在就想要。”叶景枢直白道,“就在这个冬天,还请国师立即想办法,改换龙脉。”
这个冬天!
灵则瞳孔一缩,叶景枢终于要对世家动手了吗?!
唇寒齿亡,唐家要是遭殃,其他世家也没能落下好,之前他曾答应叶景枢只要他有需要,就能立刻为他“改换龙脉”。原本他是想着拖磨到来年,毕竟唐家不是一般的小世家,要是被激怒了,难保不会狗急跳墙。
重要的资源只能由执政者掌控,灵则非常清楚这一点,即使知道这是必然,也还是觉得太过突然了。
一点预兆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叶西洲入了议政殿,才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动手吗?
之前叶西洲来议政殿,都是迫于无奈才过来的,现在是迫于无奈过来后还要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即使入了议政殿,叶西洲一般也不会多开口。因此意识到灵则在紧张的时候,他还是很惊讶的。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国师一直都是云淡风轻,不急不慌的模样。
叶景枢现在是直接对灵则下命令了,需要灵则直接作答。
所有人都密切注视国师。
叶西洲轻轻地摇了摇头。
叶景枢刚登基那会,什么都不熟,还是他和叶瑞文联合主持的开年计划,这一年的钱该怎么花已经定下了,屏山这么一条隧道根本就没钱来修,除非等到开年再做计划。
这隧道修起来太勉强了,叶景枢只要下令就好,下面办事的却要跑断腿。
灵则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坚持道:“臣学艺不精,暂不能做到,还望陛下恕罪。”
叶景枢心中复杂,他刚刚看到了,叶西洲一摇头,灵则就将这件事给推了。
他不想当一个摆设皇帝,可也不想让灵则因为叶西洲的一个动作就把朝政的控制权送到他手上。
——这本来就是他的,就算叶西洲不想沾手,也不能若有若无的从中影响。
“要是朕真想修呢?”
唐存安人老反应却不慢,当即跪下谢恩:“陛下圣明,臣这就将章程拟好。”
江眠也不肯就此罢休,竭力阻拦:“陛下,屏山乃是京城要道咽喉,万万不可如此草率决定啊!更何况,这条隧道一打通,还不知会便宜了谁?!”
“屏山隧道有益民生,陛下此举正是为了广大百姓考虑!江大人可不要危言耸听!”
“唐大人说得轻巧,如今国库可拿不出银钱来修建这隧道!”江眠怒气冲冲,“唐大人要是真想修建这么一条为国为民的隧道,怎的不自己掏钱?”
这话提醒了尚书令薛寄风,要是现在就修建,户部那边是拿不出钱来,秋课收上来后怎么花已经定下了,叶景枢骤然说要修,他哪里去找钱补这么大的一个窟窿?
更何况,接任他的户部尚书许源出身世家,做事向来一板一眼,为了弥补先帝大肆花费欠下的赤字,能不花钱就不花钱。每个开年定下计划花费后,绝不肯再开库房。他一直跟江眠交好,江眠出声反对,这次更不会拿钱出来。
往后一瞄许源的面瘫脸,薛寄风只觉得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正在簌簌地往下掉,不日即可去往寺庙吃斋念佛。
定了定神,薛寄风道:“臣附议。江大人所言有理,屏山隧道的修建弊大于利,贸然开工,六部统筹不来,这实在不妥。中间涉及的物事颇多,如不仔细参详,六部……六部实在无能为力!”
中书省不过是制定计划,要是尚书省这边不愿意,推到薛寄风这边,一句“太难办不到”便可直接拒绝。
一眨眼,薛寄风就倒向江眠这边,还很坚定,怎么说都不干了。
“哦?薛大人就这么确定自己的下属做不到?楼尚书怎么说?”叶景枢直接点楼心明,屏山隧道要是开工,工部是要派人绘测设计的。
楼心明当然不会给叶景枢丢脸,直接说:“这有什么难的,一个小山坡而已,肯定能修,至于机车的改进,工部已经着手研究了,不日便可完成。”
听到楼心明这么直接,薛寄风脸都黑了,咳了几声道:“今年的支出已经计划好了,这屏山隧道修起来太难了,机车造价不低,很难普及。且新式机车推广,也需要时日……”林林总总,罗列了一大堆。
这个时候谁都不靠谱,叶景枢既然说要建,自然是抱紧他的大腿最适合。唐存安当机立断,上前一步大声道:“陛下贵为真龙天子,龙脉安危陛下自然是可以感应到的,仅靠国师一人断言,未免太过武断。何况,陛下关心民生,一言九鼎,既然说了要修建,怎可因为困难半途而废?”
这话说到叶景枢的心坎上了,他原本就对这种风水迷信嗤之以鼻,唐存安这句话完全是借力打力,让灵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叶西洲也起身一拜:“陛下,国师说得对,万万不可!龙脉一旦破坏损伤,根本不可能挽回!”
叶景枢看都不看他一眼,转向叶瑞文:“皇叔怎么看?”
叶瑞文眼观鼻鼻观心,瞬间就老了:“老臣年纪大了,身子也没以前健朗,对这事也不大了解……陛下这么问,这真是为难老臣了。”
哦豁,你他娘的都在这里坐了半天,结果还没听明白,是骗瞎子自己是聋子吗?!
晋王说话一向有分量,陛下对他也很是敬重,对他的意见向来重视,愿意听取。一众朝臣原本还指望他增加自己的权重,没想到他直接给推了个一干二净。
“我朝定都遵循龙脉走势,定龙穴,修宝殿,屏山为龙首,倘若穿山而过,恐会有灾祸降临,”灵则坚持,“江山社稷,并非儿戏,陛下一句话便关系天下苍生,还望陛下三思!”
“屏山隧道关乎大魏江山,还请陛下容臣等多加商榷,等国师作法,改换龙脉,再做决定也不迟。”江眠也没直接将叶景枢逼到死角,给了叶景枢面子。
换做别的皇帝,大旱暴雨都要下个罪己诏,唯恐灾祸扩大。任何事情一旦和江山万年基业有关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谨慎些总是没错。
然而,叶景枢话已出口,是不可能再将吞下去当不存在的。
更令叶景枢在意的是,江眠一派有了灵则的支持,气势更足,远远超过了有他支持的唐存安。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叶西洲摇一下头,灵则就转变风向。先前也是,收了他的钱,还不替他办事。
“机车便利,众人皆知。行进时穿山过海,无处不可。如今机车仅仅在世家之间流通使用,平民百姓只能望其烟尘,这实在不该!朕有朝一日,机车势必成为百姓出入乘坐的日常之物。若是因为一座小山便停下,那朕又何必令工部加紧研究?”
“陛下这话可真轻巧,机车假若不烧冰魄,即便用的是煤炭,也耗费不小。再者其燃烧时黑烟滚滚,老旧些的机车行进时更是尖利难听,惊扰民众。这样的机车,如何成为百姓日常之物?”灵则斩钉截铁道,“更何况,换了龙脉走向,这京城未必还在龙穴上。如此一来,屏山就更不能修,除非陛下想拿祖宗基业做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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