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一东:这些事他们都知道,他们没有阻止,他们是帮凶。
记者:你是兰州大学毕业的。
付一东:对。
记者:你对法律是怎么看的?你在决定杀人之前有没有想过,如果报警呢?
付一东:想过,也咨询了律师,律师说马全龙这个算家暴,那个老东西就算有强奸事实,但他太老了,这种情况很可能判不了刑,而且我没有物证。至于马威龙和他老婆,那两个人根本不会被判刑。我爹,也不会被判刑。
记者:你不认同法律的裁决?
付一东:不是。我相信法律是有他的道理的,但是,记者同志,你知不知道恨是什么感觉?我只要一想起我姐受过的那些苦,我就没有一天晚上能睡着。我相信法律是能惩罚坏人的,也相信这个惩罚的力度是有根据的,但是,这在我心里不够,你懂不懂?
记者:……
付一东:我心里恨哪,不杀了他们我就过不去这道坎儿。杀人不对,这道理我懂,包括你说马全龙和他老婆吧,你们觉得起码他俩挺无辜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这么觉得,他俩就眼睁睁看着我姐被打啊,他俩不知道老东西强奸了我姐?所以他俩也他妈该死,这些人都得死,他们只有死掉,才能抵了他们的罪。
记者:据我了解,你大学毕业之后就开始创业,创立了非常大型的药企,但是在这十多年里,你并没有帮助过你姐?
付一东: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说就说了吧。当时我创业的钱是一个富婆给的,她包养我。我拿着这钱创业,我知道不干净,我不敢回家——连着有六年吧,我都没回家过年。但是这期间我一直在给家里寄钱,也让他们把钱给我姐,他们一分没给。后来我回武威,过年要和我姐见面,她不愿见我,我想大概是她过得太惨了,她不忍心让我知道。我爹说,女儿嫁出去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他就是这么个东西。见我赚了钱,他更不想让我姐回来分,他说我姐拿了钱也是给马家。
记者:为什么逃到德令哈就不逃了?
付一东:我本来就没打算逃。
记者:那为什么是德令哈?
付一东:(笑)因为海子的那首《日记》,我姐上学的时候就很喜欢海子,她有一个摘抄本,上面抄的全是海子的诗。她出嫁之后我在她留下的书本里发现了那个摘抄本。那首《日记》,我读了之后就再也忘不了,我一直很想带我姐去德令哈,那是她偶像去过的地方。“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太美了,海子真他妈是个情圣,对不对?
……
江天晓合上报纸,坐在椅子上很久,一动不动。
他想,付一东最终去了德令哈。这也许是一场仪式,他杀了所有坏人,也赔上自己,在死前,去了德令哈。他和付一晓都是命很苦的人,他们忍耐了很久、很多——最终,付一晓在诗里去过德令哈,而付一东,也去了德令哈。他们团聚了。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第九十章
回武汉之后,于朗说要帮朋友办事,忙碌起来。
在这之前江天晓把《说文解字》的PDF打开,翻到“朗”的那一页,认真问于朗:“你的名字和陈明有什么关系吗?”
于朗盯着屏幕沉默几秒,说:“我父亲为了纪念他。”
“为什么纪念他?”
于朗摸摸江天晓的脑袋:“因为他是我父亲的爱人,我和你说过了。”
“……噢。”
“你相信我,”于朗低下头在江天晓嘴唇上吻了吻:“何盛他们说的那些,纯粹是乱编的。陈明已经死了快二百年了,哪来的残魂不残魂?”
“嗯。”
虽然嘴上应下,但江天晓心里始终不舒服,别的不说,这次在武威,于朗骗了他。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常常想,于朗骗过他一次,那么会不会之前……骗过他很多次?
但于朗一副坦荡荡的神情,又让江天晓开不了口。
“许天霸呢?”江天晓只好换了问题:“那天下灵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附到付一东身上?”
于朗摇头:“她这次被阳气侵蚀得厉害,去修补了,我也没来得及问她当时的情况。”
“修补?”
“就是回到之前栖居的灵器里,”于朗走进书房,回来后手里拿着一只玉簪:“灵术师可以用灵器来滋养魂灵,灵器必须是有一定历史的古物。”
江天晓盯着那支朴实无华的玉簪:“……许天霸就在里面?”
“嗯,平时我做一个阵法,把簪子放进去就可以,其实,”于朗冲江天晓淡淡笑了一下:“灵术师是绝对不会轻易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灵器是什么,因为灵器里滋养的魂灵,通常来说,都是灵术师最后的退路。如果出现了灵术师用灵术都对付不了的危急情况,那么就只能召出灵器里的魂灵来。其实就是放出一只鬼,而鬼是不需要灵力也能战斗的。”
“灵术师都会在灵器里养魂灵吗?”江天晓问。
“当然不是,这种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于朗回屋把玉簪放好,继续说:“在灵器里滋养魂灵,需要那个魂灵自愿,事实上很少有魂灵愿意被……禁锢在一个器件里。如果强行在灵器里禁锢魂灵,那就是邪术了。”
江天晓追问:“那为什么许天霸愿意?”
“那是几年前了,我偶然得到一件破损的灵器,许天霸就被滋养在那件灵器里,因为灵器破损,当时她已经被阳气侵蚀非常虚弱,我救了她,她也就愿意跟着我。”
“……跟着你。”
“诶,”于朗笑着叹气,眼神无奈:“字面意思,别多想。”
江天晓:“在马家我们见到的女尸,就是许天霸制造的幻象么?”
提到马家的事,于朗的表情便不大自然,不知是不是因为愧疚,他目光闪了闪,说:“是的。”
江天晓想起当时自己还傻乎乎地布了个流火阵,那是他第一次使用流火阵……当时于朗是什么表情呢?好像是十足的严肃和认真吧?可当时他心里在想什么?那女尸分明是他安排好的,他什么都知道……
不,打住。江天晓强迫自己不要再继续想下去。
“可为什么,马家四口头七那天晚上,我又看见了那具女尸?”江天晓紧紧抿着嘴,脑海中浮现起当时的画面:“为什么要再出现一次呢?”
于朗:“当时许天霸已经回到簪子里面了,你看见的可能是她留下的残影。”
江天晓刨根问底:“为什么会有残影?”
于朗笑了一下,捏捏江天晓的手心,一副投降认输的表情:“拿你没办法了。残影就是之前许天霸制造幻象时留下的,你可以理解成……她的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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