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封信是因为有一些事情无法口头交待,故而以这种方式告诉你:
其一,请不要怪罪龙克,虽然他预先知道我的决定,但我请求他不要告诉你。四十多年前的那段特殊时期,我曾帮助过龙家,因此龙家一直想要报恩于我。龙克无法坐视你被我欺骗,告诉了你真相,时至今日,我要感谢他的选择。
其二,沉渊门已气数将尽,这个时代不需要灵术。沉渊门救不了我,但从未抛弃我,这是我之幸也。日后如果你愿意,可以和门主、何盛他们保持来往,同样,请不要怪罪他们。
其三,柳州、兰州、武威的事,很抱歉欺骗了你,但我保证我没有伤害他们,无论是人还是鬼。
其四,屠龙阵完全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需要一个彻底的结束。不必难过,其实魂飞魄散也不过是不入轮回,魂魄归于天地,与万物融为一体,这未尝不是另一种存在的方式。
其五,我活了极漫长的岁月,我爱过陈白,在这之后我失去非毒,但我相信对你的感情已无限接近于爱。这都是真的。
最后,江天晓,我此生已无憾。此后岁月,望你平安、圆满。
于朗 二零一六年四月十日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吗?当然没有!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回到武汉已是四月底,早就来不及再修改那草率的毕业论文。
然而江天晓顺利拿到了毕业证。毕业典礼上他见到了黄奶奶,其实上次见黄奶奶也不过是去年十月,可再次见面,他却觉得恍如隔世。
“江天晓,”黄奶奶仍是凶巴巴的,冷声说:“你看看你那论文写成什么样子!”
“我……”江天晓低下头:“对不起,黄老师。”
黄奶奶“哼”了一声,又说:“也就是于老师提前帮你打点过,要不然你能这么爽快地毕业?江天晓,以后上了社会,于老师不能处处帮你,你自己要努力一些!”
“他,他什么时候帮我……”
“还不就是今年三月的时候?怎么,你不知道吗?”
江天晓的心沉下去,今年三月……是,于朗已经魂飞魄散,他在做什么梦?
“……谢谢您。”江天晓弯腰,对黄奶奶鞠了一躬。
六月,江天晓毕业。
离校前一天他和沈哲、老大吃了散伙饭,就在学校外的烧烤摊上。这时候武汉已经很热了,夏夜的烧烤摊格外热闹。
“哎,你真要回老家啊?”老大举起酒杯和沈哲碰了一下,问沈哲。
“嗯,家里一直催,”沈哲耸肩:“回去吧,大不了待段时间再出来呗。”
“你呢?”老大问江天晓。
“我……先留武汉吧。”
“嘿,行啊,那咱俩离得近,回头你有空就来长沙玩啊,记得找我!”老大豪爽道。
“嗯,好。”
三人不停碰杯,挥汗如雨。
到后来老大和沈哲都喝醉了,笑嘻嘻地吐槽对方游戏打得烂。江天晓默然看着他们,忽然发现,对他们,他已经没有了曾经的自卑和不适。
甚至对于武汉这个城市,他已不再陌生,不再厌恶。
因为在这个城市里,他获得过最好的爱,最快乐的生活。
也因此,他选择留下。
是于朗改变了他,一刀一刀把他的生命打磨成另一番模样。然而现在于朗却不见了——消失了。彻底地。
从乌鲁木齐回来后江天晓过得如在梦中,于朗魂飞魄散归于天地。江天晓便总是忍不住地想,那他到底去了哪里呢?理智告诉他于朗已经不存在了,可雨点落在脸上,晚风拂过手臂,夕阳的余晖落在身上,他都会有一瞬间的失神,想,于朗这是你吗?
会不会有一天他走在路上,人群之中,于朗的脸一闪而过?
或者某天他回家——就是于朗的那套房子——之后,惊讶地发现门口多了一双鞋,一抬头,就见于朗正坐在沙发看书?
不。不会的。
江天晓形容不出现在的感觉。可能这就是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江天晓艰难地扶着醉醺醺的老大和沈哲往宿舍走,这会儿是毕业季,往日里总是凶神恶煞的宿管阿姨竟也默许了学生的晚归。回宿舍的路上,江天晓见到不少三五成群的毕业生,有些甚至还穿着学士服,勾肩搭背,高声笑闹着。
“哎!”老大打了个酒嗝:“今朝有酒今朝醉……”
沈哲口齿不清地笑骂:“神经病啊!”
老大也笑嘻嘻地:“要不咱……明天再去……玩吧……就上次那个,那个酒吧,明天有乐队去……”
江天晓脚步一顿。
他倏然想起那个春日的夜晚,他喝得微醺,然后在宿舍楼下见到了正在等他的于朗。于朗静静地站在那里,那天他等了多久呢?
是不是在那个时候,于朗就已经放弃找回他的非毒了?
江天晓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说不出话来,只拽着沈哲和老大一步步向宿舍走去。
明天他就要离开这个宿舍,也再也不会有人在这里等他。
“one night in beijing 我留下许多情……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城门还不开……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良人不回来……”
夜跑的大妈从后方经过江天晓他们,手机里公放着的竟是那首《北京一夜》。
这一刻夜风习习,路灯下的影子摇摇晃晃,草木繁盛,皓月当空。这初夏的夜晚是一生中难得的良辰美景。
而他再也无法与于朗共享。良人永远不会回来。
终于看见了宿舍楼,江天晓深吸一口气,一手架着老大一手拽着沈哲,像前方走去。
宿舍楼门口乱糟糟的,堆满毕业生留下的杂物和纸箱。宿管阿姨抱怨道:“哎呦你们这些毕业生啊!又疯到这么晚!”江天晓的视线已经模糊了,低头拉着沈哲和老大走上楼梯,走进宿舍楼大门。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进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江天晓。”
江天晓愣了好几秒,手一松,沈哲和老大稀里糊涂、连滚带爬地向前走了。
江天晓回头,只见宿舍门口的桂树下,站着一个人。
他一动不动看着那人,那人也看着他。
良久,于朗走上前来,温暖的手心在江天晓脸颊上抚了抚,轻声叹道:“怎么哭了?”
“你,没死?”江天晓一把抓住于朗的手腕。
“对,”于朗终于抱住江天晓:“我回来了。”
后来,于朗设下一个识心阵。
江天晓在阵中看见了于朗的记忆。
在奇台的那天晚上,当门主拽着龙克逃出仓库时,于朗正处在魂飞魄散的边缘。他蜷缩在仓库冰冷的角落里,几乎已失去意识。
可就在这时兜里的玉簪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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