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的武祭共分为五个项目,内容则现场公布。大神与一般官人分开竞赛,场地亦有所不同。今年的规则奇特了些,二位大神一队,交替出场参加五场比赛。五场竞试成绩总和最好者便是今年的优胜,除了荣誉的表徵外,亦可获得天宫中不为人知的秘宝。
「那是什麽?」裴曦问。
「我怎麽知道呢?东皇大人最爱搞神秘了,上回东君羲和抱了一堆破铜烂铁回去,还说早知道便让我获胜了。」
「那……和我同队的人是谁?」再是山鬼的话,他可要昏死过去了。
飘风理所当然状地回答:「当然是我啊,难道还有别人想收容你吗?」
裴曦叹口气:「我怎麽觉得就属咱们这组最差劲呢?」
「哈。」飘风安慰性地说道:「不会啦,裴曦,你不也打败山妖了吗?已经很厉害啦。冻雨前辈说这事与他无关,完全是你的功劳哟。对啦,尚有几件事……」
其一,冻雨将回归天界。但「回归」是天人解读过後的说辞,不如说「路过」、「回家看看」较好。再者,灵均即将归返。为帮辞仙洗尘、庆贺他结束身为人时所遭遇的苦难悲痛,武祭中有一项目是专为他而设的。
最後,月老为了让二人能全心致力於修行,在武祭中有良好的表现,自愿为二人暂理宫府之中的事务。月老言这话的时候,悦命死扳着一张脸,看不出是赞成或反对。而後,悦命犹然埋首於书案之中,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看来似乎是同意了。
没有人猜想的到,在悦命长年不变的表情之下,隐藏的情绪是喜悦或哀愁。
※ ※ ※
武祭将近,街上张灯结彩,由圣銮殿大门一直延伸到云河尽头,各处皆是一片炫目耀眼的红,欢愉喜庆的气氛洋溢在天庭每个角落,连身处人间的大神们都受到上天的感染,满心欢喜地快速巡视着人间的每处地域,只想赶紧收拾行囊回到帝乡去。
时间毫不歇缓地流转,弹指之间,光阴之神少昊已令武祭起始之日前来。
专属大神的竞技会场里,群众早将四方出口围堵起来,驾车或走路越过已非易事。大神们只能各显其能,穿过重围来到天台之中。
遁身是极为简单的术法,没有位高的神人不会使的。东君化作一道光芒、云中君则化作层层水雾,至天台中央上空缓身降落。山鬼使土遁、河伯使水遁,两位湘水神乘坐飞龙前来,再令牠返回湘水中去。飘风与裴曦化作旋风,打人群中间狂扫而去,不一会儿便立身在座席之前。
众人朝东皇与天后揖身一拜,随後鼓声大作,乐音乍起,巫者自左右二方旋身登上天台,随着节拍婆娑起舞,并高唱清圣的祭歌。
祭曲终了,巫者对在座的九位大神叩头行礼,随即退身下去。东皇起身扬袖,说了些「和乐安康、灾祸无有」的称颂语後,武祭便在众人的狂喜欢呼下正式开始。
首先,礼官走上天台,往四方天地各倾身三拜,而後回到中央,大声宣读第一场竞试的内容。
「为颂扬辞仙之德,并使文辞为天地经国大业,万年不朽盛事……第一试-竞文!」
「竞文啊……是竞文耶……」台下不知情的民众交头接耳地谈论着。
东皇站身起来,详细说明竞文的内容:「第一试,汝等需以人间诗句,而非天人所作之词称美赞诵爱侣,或倾诉对他的相思爱意。」
闻言,八位大神面面相觑,心道这题目出得真是怪异。况且……要引人间的诗句,九歌便不能算在里头了。
河伯见他人久未答话,率先清嗓朗诵了起来:「这诗就当是敝人献给山魅的吧,献丑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宨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在那黄河的青青草原上,水鸟们雌雄唱和着,令我想起那位秀外慧中的善良姑娘,她正是高贵优雅的君子们的理想对象。……我无论日夜都在想念着她,可叹是追求不得啊。长夜漫漫,躺在床上反覆翻身,怎麽样也无法入眠。)
颂毕,众人击掌称好,只有山鬼心存疑惑,认为他语中的窈窕淑女另有所指。
「好、好。」东皇也拍掌说道:「这是诗<周南关雎>。」
湘君哼声站起,双手叉腰,似在嘲讽众人的无识无知。「这三岁娃儿也能吟唱的乐章,哪里特别啦?宓妃妹妹,这曲才配得上你啊。」
湘夫人但笑不语,偷偷瞥了眼河伯的反应,外表是平和无波,想必内心正烧着愠怒之火。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秀长高大的美人儿,锦绣的衣服外套着罩袍。……双手纤柔如茅草针,皮肤似凝结的油脂般白皙柔润,脖颈像蝤蛴般柔婉白嫰。额头方正宽似蝉,眉毛细长而弯曲。笑起来两顋妩媚真好看,一双美目清明有神。)
「好、也是佳句。」东皇又道:「这是诗<卫风硕人>。」
接着,由羲和大声吟诵:「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月光皎洁洒满大地,美人的姿态十足秀丽,仪态绰约好丰姿啊,忧心悄悄有谁知啊。那一位美丽的青年啊,让我日夜思念却无可奈何。无法入眠,徒然流下滂沱泪水。)
「嗯……」东皇再道:「亦是诗<陈风月出>。然後,应该是……」
裴曦焦急地踢了飘风一脚,因自己丝毫想不起有什麽诗可用以形容他。可飘风却一点儿也不紧张,还问在旁的云中君听了作何感想。
「唉……可叹日月不能同出啊。」这是云中君一贯的回答。
「那麽,两位司命大人呢?」东皇迫不及待地想知晓此二人的慕情究竟发展至何种境地。
「众人莫慌。」飘风从容地站起身来,先朝裴曦投以一抹温煦灿烂的微笑,再转身对众人大声说话。「唉唉,河伯、湘君、东君大人都引了诗中名句,那可真不好。别忘啦,文竞的目的是用以怀念并迎接辞仙的,要比对灵均前辈的敬重,我可比诸位大人来得有诚意。」
「喔?」东皇觉得十分有趣。「此言何意?」
飘风笑答:「我现在要引的辞,是灵均前辈在人间时所作的。他以香草自喻、以美人比昏聩的君王,可我要以美人比这位年轻无情的少司命。」
裴曦听见了,险些从座椅上栽落下去。
「可飘风不过是一介粗莽之人,从不懂风雅文艺的。今儿引用<离骚>,不过是断章取辞、合成新意罢了,还望在场诸位不要见怪。」
「好,好个断章取辞……少年,你可要竖耳聆听了。」东皇望向裴曦,扬声说道。
「咳!」飘风清了清嗓,而後放声诵读:「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回翔兮以下,踰空桑兮从女。」(打开天门,我乘着众多乌云,盘旋降临至人间,越过空桑山追随你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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