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妖_北森罗【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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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芜园老板示意着一举酒壶:“楚小哥,你我并不同路,就在这里分别了。江湖路远,还请珍重。”

  楚将离起身,看黎若还坐着没动窝,把他拉了起来,按着一起行了礼,同染纤尘告了别。

  他站在街边,目送车架绝尘而去,知道自己和那个囚罪自困的女子不会有再见之期了。

  回头看见黎若盯着街对面发呆,一副随遇而安的镇定自若,顿时气不打一来,恶狠狠嗔道:“你倒自在。”

  妖非人的瞳色被掩饰在了幻术下,减了几分诡谲凉薄的冰冷,多了几分人气,闻言侧目,不解地眨眨眼。

  楚将离一窒,觉得跟他生气的自己太过愚蠢。

  黎若是妖,他不懂人心。

  他不会明白被迫背井离乡,不得不隐姓埋名,霎时间一无所有,举目皆非,对楚将离的打击。

  最后捕快认了命,不去想无用之事,道:“走吧,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幸好染老板留了些钱,楚将离想,不然他身无分文,怕是要和黎若露宿街头。

  一应物什都是楚将离买的,黎若就在旁两手空空地看着,连搭把手都没有。

  所幸捕快根本没指望他做事,拄着拐杖里里外外忙活来忙活去,深刻体现了柴米油盐的琐细。

  等他忙得差不多,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日头高照。

  饥肠辘辘的捕快在勉强收拾得能住人的房子里,瞧了眼坐在窄小的屋里唯一可坐地方的妖。

  见他坐在床边老神在在,察觉到目光时一脸无辜地回望,不由得心下叹气,无可奈何地自己去做饭。

  热气腾腾的饭菜不一会儿上了桌,筋疲力竭的捕快简单做了几样小炒,搁在木桌上。

  桌子是淘来的,不知是几手货,经年的油渍深深浸了进去,难分彼此。

  它本就粗劣,放在黎若面前,对比得简直惨烈,廉价得人神共愤。

  但不管楚将离也好,黎若也好,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妖别扭地握着筷子,好奇地戳戳冒着热气的糙米饭:“给我的?”

  他以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觑着楚将离:“你不知道妖不用进食吗?吃饭,睡觉,排泄,一切低级的生理需求,只有人类才会有。”

  “那你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楚将离饿得难受,懒得和他争论,随口道。

  妖倏地沉默下去。

  捕快狼吞虎咽地扒下几口饭,抬头才发现他没有动筷子:“吃吧,我没有虐待俘虏的习惯。”

  筷子一指墙角:“所有东西都给你买了一份,反正你是要在这里久住吧。”

  “你不明白。”黎若道。

  “不吃饭会死,不喝水会死,生病会死,受点小伤也会死。人类,就是这么脆弱的存在。”

  他的眼瞳闪烁着微光:“但天道、法则,却为了庇护这样弱小的人类,驱逐了所有的妖。”

  “数十元会的源妖大战,挑衅、发动的从来不是妖。但天道化身败亡后,他们甚至创造了‘死亡’,制造了诸神,对妖族赶尽杀绝。”

  楚将离扒了口饭到嘴里,咬着筷子无奈道:“我说了,你站得太高,想得太远,讲得东西,我都听不懂。”

  “事实上,昨天和染老板告别前的那席话,我就没听明白。她以‘平天君’举例,但那到底是谁呢,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啊。”

  “蛇不可吞象,蜉蝣不可撼树,为什么要去想自己距离自己很遥远的东西呢?”

  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大部分时候,不触及底线,我都很知足啊。”

  黎若拧眉,觉得他整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你接触过了更高远的世界,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却甘心固步自封,做一只井底之蛙?”

  他眉目一动,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能捉住一只妖,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楚将离打断他:“先让我把饭吃完好吗?”

  “我真的很饿了。”

  妖抿唇坐倒,喃喃道“对牛弹琴”之类楚将离觉得无关痛痒的话。

  他安静地吃完了自己的饭,发现黎若完全没动,就把他那份收了起来,拿着抹布擦拭着桌面。

  冷不丁的,妖开口道:“我果然还是讨厌你。”

  他冷笑:“既然你要谈现实,那么一切现实的苦果都是你咎由自取。”

  一个瘸了条腿,走路都必须拄拐杖的前捕快,能在人类复杂的世界里活得有多自在呢?

  他拭目以待。

  第15章 莫测

  楚将离凭着点力气,在折丹城找到了个巡夜的差事。

  这里不比鸢城安宁,打更人还要得有些身手,关键时能制服几个小毛贼。

  录用他的人看他虽然瘸腿,到底习过武,掷点匕首小刀准头不差,大笔一挥同意了。

  还好奇地问以他的身手腿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楚将离笑笑,含糊地说遇了仇家。

  对方顿时对那个素未谋面的“仇家”肃然起敬,直说没见过这样的高人。

  楚将离心想他就在屋顶站着,只是你不知道,随口附和了几句。

  录用人反应过来,连连向他道歉,得到捕快一个不甚在意的摆手。

  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他伤的是一条腿一只眼,有人丢的却是命。

  黎若不肯告知真名,就如楚将离不肯放开困心,两个不同种族的生灵就只能继续耗着。

  折丹挺乱,乱到楚将离并不适应。

  他不值班的时候,被一个乞儿摸走了钱袋,拄着拐杖看犯人兔子般一溜烟蹿得飞快,只得自认倒霉。

  周围同僚没能追上,顿时义愤填膺,一齐为他抱不平,反而被楚将离心平气和劝过去了。

  一个同僚被他劝完后只是笑:“小哥心肠好,看得开,肯以德报怨。但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份肚量。”

  “我也不是替你心疼那点钱,只是他若不悔改,一直偷下去,惹上惹不得的人,苦得是他自己。”

  楚将离一怔,觉得他话说的有道理,拄着拐杖找了一圈,没找到那个乞儿,只得做罢。

  但事情恰被那个人说着了,过了几天,一众彪形大汉揪着一个乞儿往死里打。

  楚将离认得出不是同一个,但那群人骂骂咧咧说得还是相同的事。

  他看打得太狠,想上去劝止,被同僚拉住,“小哥别管了,那东西不知死活惹上了马家少爷,脑浆不被打出来就不错了。”

  “但那个孩子只是偷了东西,罪不致死。”楚将离道。

  一众同僚立刻笑了:“哎哎,你不是折丹城的人,所以不知道。城里马家是澜州碎叶城城主的姻亲,两州都吃得开,嚣张跋扈惯了,也没人管得了他们。”

  楚将离低头站在原地很久,还是往那边走去了。

  晚上他没有回栖身的小屋,一直远远缀在他后面的黎若陪他在小山坡上坐了很久,两个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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