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筠愣了一下,瞬间一股愧疚感漫上心头,于是放低了语气,温柔道:“下次你不用急得,我不会丢下你。”
乔宝玉脸上瞬间乌云装了天晴,开心道:“好的,那你要等我。”
霜筠重复应道:“我会等你。”
霜筠伸手道:“到了。你跟过来。”乔宝玉便笑嘻嘻地赤着脚跑了过来。
竹子精被水沉养大。水沉好风雅,自他成人之时,便用人的诗书礼仪教导他,又用秘法,从极北寒洲取来秘药,让他拥有常人五感。只是他不食人间五谷,只得保留了常人衣住。
接近竹舍之时,却是见到一人站在门口。
那人着一袭灰色长袍,秀银文,束发冠,眉眼细细,虽年少眉间却也显出几分艳色来,黛眉弯弯,秋水一汪做了男子打扮,却分明是个女子。竹子精瞬间露出了头疼的神情,竹林自有结界,杀气过重者不可近来,但寻常人家也不可近他竹屋,只因为他自设了迷局,寻常人不知不觉之间便走了出去,除了这人,她天生一双慧眼,不受迷惑。
这女子是山下酒庄邱员外的女子,小字素素。邱老爷老来得女,将这女子当作掌上明珠般呵护,她身上又有两个哥哥,也是当她做宝贝,自此以来,便将养成了凡事随性的样子。只因为她听闻竹林之事,便闯了进来。但山中环境不是寻常游戏,她闯进竹林之中,从此便赖上了自己。
那女子见他们两个便走了过来,便先同霜筠问好。她绕着宝玉走了一圈,不由得啧啧,待她打量完之后,女子问道:“这人是谁,身上又有一股妖气,又不单单有妖气,奇怪奇怪。”说着便是宝玉打量了。
霜筠向来知道她惯来发痴,见她这模样,只得劝道:“你既然知道我不是寻常人类,你也须知……”他话未完,那女子却是抢道:“须知人妖有别,人类是灵气所化,妖气会污染灵气,你会害死我的。你又要说这话,是也不是?”
宝玉见那女子忽地就凑了过来,她的脖子就在手边,毫无抵抗力。他盯着她的脖子,他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他似乎想掐断他的脖子,但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种习惯而已,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可以这样做,因为有人在场,所以自己不可以做。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大概也只能称作一种习惯了。
宝玉不舒服,身体内好似被撕裂,但是他还是忍住了。自己的体质还真是可怕。
带着自己出来的人,很好。他知道。
女子看起来像是跟他很熟的样子,他有点高兴,虽然他总是一份无奈的样子,但是他知道他很高兴。他的眼神没有离开女子,宝玉所在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的眼睛,还有伏在眼睛下纤细的睫毛和眼珠漂亮的弧度。
他听见他叫那个女子邱小姐。那个女子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她说:你叫我素素便是了。
宝玉抬起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哪里闷闷的,比体内的心痛还难受,但是以他现在的心智,他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霜筠说:“名字只有亲人还有丈夫才能叫,邱小姐你不要轻易说出自己的名字。”
那个女子低下了头,急急道:“我并不是随便的人,你要信我。我只在你面前说的。”那个女子似乎有点不高兴,但是宝玉明显高兴了。那个女子不高兴,他便高兴了。
眼前模糊一片,他有点想昏过去,两人的话他听不见,但是他看见霜筠道:“宝玉,我们先进去罢。”却对女子道:“邱小姐,你先回去吧,一个女孩子并不适合在荒郊野岭。”转身却是同乔宝玉进了屋子。
邱素本是想进去,却回头想到一个女孩子并不适合闯进男子的家宅,只能恨恨跺脚离去。
霜筠进来之后,为了防止她进来,还在门口立了结界,却是他多疑了,邱小姐还算有分寸,无论如何还未闯进屋里,心中不放心,手上却掐了一个法诀,差了花妖看顾她回家。
待到一切做完,却是见到宝玉坐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见他看了过来,露出一丝略为惨白的笑容,咚得一声后仰在床上。霜筠一惊,握住他手上的脉门一看,心中却后悔不已。凡人身躯实在承受不了他的妖丹,看他体内妖丹肆虐,内力紊乱,也不知是受了多久。
心中想到是自己喝酒误事,霜筠心中更是蔓延出一种莫名的愧疚。他体内有自己内丹,他只能与内丹共鸣,却无法对他施法。
宝玉的身子受损,内丹进入他体内之时,便被他吸入一部分进了体内,如今要带内丹出来确实不容易了。再者,自己内丹本是清气所化,如今受了宝玉体内的血气,着实污染了。换句话说,在内丹进入宝玉体内之时,两人命数便已纠缠在一处,除非真是迫不得已,妖精不会轻易化出自己的内丹,像自己这样的情况倒真的是头一遭了。霜筠想到此,不由得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算是,有缘罢。
霜筠只好将自己本源精体化了一部分进了宝玉体内,那内丹才缓缓停顿下来,安静在他体内丹田运转,看着躺在床上的宝玉,心中便产生一丝丝难得的愉悦来。
在另外一人身上感受到自己的本源,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若是正常的话,宝玉醒来之时,应该能恢复神智,只是他留不留在这里确实难说……
他向来不做那些强迫之事。
趁着宝玉昏睡之时,霜筠从袖中乾坤之中抽出一张黄纸,须臾折作一只黄鹤,翻掌之间,黄鹤翻飞,扇着翅膀往外飞走了。如今看来,只得问问水沉是否有另外解决的法子了。
霜筠透过窗子看到远处,在那个方向,有着一汪温泉,还有一株芍药同一丛小草,在远处,一个小女孩领着一群小孩子嬉闹着,更远处,雾气缭绕便是山下一座道观了,斑驳的匾额上提着“雾隐观”三字。
竹子精走到床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宝玉的呼吸浅浅,头顶却发出一丝丝肉眼不可见的绿光来,那是他体内内丹在他体内运转的痕迹。霜筠伸手覆在宝玉腹部,掌下的内丹与他相应,不过片刻,那颗内丹便已经融在他体内,静静伏在他的丹田。
宝玉再次醒来之时,残阳半挂,竹做的窗户是竹子特有的一种昏黄,用杆子撑了起来。透过窗子他看见窗外被踱上一层金黄,连着远处一片竹林也染上金黄的颜色。看得出竹舍的主人是个雅致之人,屋子不大,一眼便能望见另一边正对的一张桌子,一个书架,仍是以竹做成,桌子上摆着一些文房物件。椅子之上摆着一副画像,描的山水,用青色帛裱起却似乎还未画完。
宝玉走了出去,竹屋栽着一颗梅树,如今正是繁盛之时,开出了满树殷红。树下有一副石桌,用青色描花枝碗盛着一碗清水,桌上落在梅花,有一朵正好浮在水上,引起轻轻的涟漪。
远处站着一个人,依旧是一袭青衫,手里拿着一碗碎米,一只正站在碗沿边,神色愉悦地啾啾叫着,另有一只站在他的肩头,红喙伸在翅下整理着毛发。
他的脚步声踩在雪地上,明显发出咯吱声。那人听到声音转身过来,在他走动之时,两只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走,落在篱笆处久久叫着。霜筠眉眼弯弯,道:“还未好好介绍过自己,我名霜筠,你只需叫我霜筠便是。不知道……公子你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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