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顶发麻,无数的人影在火光的映衬下,到处晃动。
袁继东烧完他手中的黄表纸,然后爬到尸骨堆中,慢慢摸索。
老马倒是安静下来,继续说着当年的事情。
老袁和他的四个同伴是一起打过仗的,对危险十分敏感,所以当他们和其他几十个矿工在这个矿坑里呆到第十天的时候,他们开始团结起来抱成团。因为,其他的矿工已经开始吃死掉同伴的尸体。每个人都在饿死的边缘,一直强忍着生理上的欲望,保留最后的道德底线。一旦吃人的底线突破,每个人就跟疯了一样的大快朵颐,几十个人吃掉几个尸体哪里能得到满足。于是矿工们为了人肉开始搏斗,接下来的事情就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恐怖。
他们开始杀活着的同伴果腹。
最开始被杀的是受伤后体力虚弱的。这样的情形维持了五六天,他们开始针对不怎么熟悉的人。所以抱成团的人,相对安全。落单的人,就很快被吃掉。
更加疯狂的事情是,一旦这种事情发生了,就有人开始崩溃,他们甚至不屑于吃死后两天的尸体,而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所有人的人都疯了。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有的尸体仅仅是被吃掉了肝脏,因为肝脏是人体最嫩的部位,味道是最好的,他们甚至懒得去生火烤熟,而是直接生吃。
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中,他们都疯了。只有老袁和他的四个同伴,还能保持最后的理智。他们悄悄的躲藏在角落里,但是他们也没有选择,也必须得吃尸体。
由于杀戮过于频繁,很多尸体都来不及吃掉的时候,就已经腐烂。坑洞里的尸臭到处弥漫。当二十天的时候,矿坑里终于开始安静,只剩下不到十个人。
老袁和四个同伴呢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们合力杀掉了其他活着的矿工,他们已经对杀戮完全麻木,因为那几个剩下来的矿工早就疯掉,精神崩溃的矿工,在黑暗里,见人就杀,然后掏出肝脏吃掉。在老袁等人看来,他们已经退化到连原始人都不如的地步。
由于腐烂的尸体太多,死掉的矿工腐烂的速度更加快了,老袁等人无奈的发现,尸体能够吃的时限,甚至达不到一天。
于是到了第二十三天,他们静静的坐下来,相互对望。由于已经长时间的吃人肉,他们也和其他的矿工一样,无法忍受饥饿,人肉特殊的味道,也催使着他们内心,要吃,一定要吃。他们也渐渐走向了疯癫。
但是他们毕竟是当过兵的,他们内心有一个深入骨髓的意念,那就是纪律。
于是他们忍着内心中原始的邪恶,开始了最公平的办法:
抽签。
老马说的话让我毛骨悚然,我只是个名不副实的过阴人,内心还没有强大到对这种恐怖无动于衷的地步。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直被我忽略。我忍不住问老马:“既然救援部队都放弃了营救,你为什么在一个月后,救出了老袁?”
“一个月零七天。”老马回答说:“三十八天,因为救援的部队是在第三十七天撤离的,我才有机会进来。”
“他们封锁了整个矿区?”
老马点头。
“可是你是凭什么坚信老袁还活着?”
老马不说话了,他也想不出什么话题来岔开我的提问。
我急切的问:“是不是有人提醒你的?是不是?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老马仍旧沉默。
我点点头,“他不让你说,你答应了他的。”
我不追问了,逼迫老马是没有用的,他当年一定是发了重誓,不过我也大致得到了我的答案。那个人,什么地方有灾难,他就会出现。他真的是一个灾星——御用灾星。
“既然他知道矿井里还有生存者,”我问了我最后的疑问,“为什么救援部队不挖掘营救?”
老马说:“他不是部队的人,部队的领导根本不相信他。当时大型的机械无法进来,地面仍旧很危险,地下也在不停的塌方,那种情况,根本无法组织营救。”
“这个理由说不通。”我摆摆手,“那些部队,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救援。而是别的目的。”
“算了,我不问了。”我放过了老马,“那些事情不该我们这种人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袁继东从尸骨堆里爬出来,抱着一具尸骨,和刚才的一样,尸骨上套着一根军用皮带,这是当年留下的记号。袁继东继续去寻找,但是这次找了很久,都找不到。老马看了看,“这是小苏,他的个子最小。”
“最后一具,可能不在这里,”我对袁继东说,“我们在四周的角落里找找。”
“应该是的。”老马赞同我的建议,“最后一具,很可能在靠近出口的地方。”
袁继东问:“为什么?”
老马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下去。
矿坑里只剩下老袁和四个同伴,其实他们并不是饥饿到了非杀人不可,但是现在的情形,大家都明白,每个人心里都蠢蠢欲动,想先发制人,相互信任的平衡已经打破。谁先动手谁被吃掉的机会就减弱,但是在五个人的状态下,谁也不敢率先发难,而与其他四人为敌。
于是就有了一个相对公平的办法,就是抽签。
第一个抽到的就是刚才被袁继东找到的小苏。
小苏脸色苍白,其他的四人恳求,如果有人生还的话,一定要把他的尸骨带出矿坑,让他入土为安,看在大家出生入死的情分上,他就这么一个请求。
于是其他四个人,包括老袁,都相互承诺,只要有人能够走出去,就一定要把死掉的同伴的尸骨给带走,然后通知家人,埋葬朋友。
第二次抽到签的是老马的堂兄,他很不想死,没有像小苏那样,安安静静的接受安排。所以他死的很惨,还不如小苏,几秒钟内就毙命。
老马冷静的叙述,让我觉得无法忍受,“他是你堂兄,你不恨老袁吗?”
“他们吃人的事情,我也刚知道几天而已。”老马一说完,我对着袁继东喊,“不要找了,站起来!”
袁继东茫然的站立,“怎么啦?”
我快速的站到袁继东身边,袁继东也瞬间明白过来,随手在地上拿了一截大腿骨,指着老马。
老马桀桀的笑起来。
和老马相反,坑洞里却是嚎啕的哭声一片。这一哭一笑,听起来都十分渗人。
袁继东突然伸手把我的喉咙给掐住。我看见他面无表情,眼神呆滞。我的右手握拳,狠狠打在袁继东的胸口,可是袁继东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甚至看到袁继东的脸,慢慢变了,脸上的皮肤松弛,快速的显现出皱纹,片刻后他的模样变成了他父亲老袁的样子。
我动弹不得,袁继东,现在是他的父亲了,把我的七寸掐的死死的。任我左右摇晃身体,甚至蜷曲缠绕到他的身体上,都不能摆脱。我也咬不到他的手腕。
草帽人在我耳边说:“他也有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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