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伯利安四部曲3:安迪密恩_[美]丹·西蒙斯【完结】(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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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蒂蒙席驻足在一幅描绘重生的巨大壁画前,两根手指指向一个配角人物,经历了多个世纪,油画业已褪色,而那个人物热切的虔诚却丝毫未曾消减。“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奥蒂轻声说,“波吉亚家族历任第二位教皇。”壁画上人头攒动,他几乎是有些漫不经心地伸手朝立在人群附近的两人轻轻一拂。那两人脸上的明光和表情,表明了圣哲非他们莫属。“恺撒・波吉亚,”奥蒂说道,“亚历山大教皇的私生子。他旁边那人是他的哥哥……后来被他杀害。教皇的女儿,卢克蕾西娅,第五间房间里有她的画像……可能你没注意到……就是纯洁的亚历山大圣凯瑟琳。”

  德索亚听得目瞪口呆。他抬头看看天花板,看见这几间房里出现的同一个标志——公牛和皇冠组成的图案,色彩鲜明,曾是波吉亚家族的徽章。

  “这些壁画都是平托瑞丘[64]所作。”奥蒂蒙席说着,又开始迈步向前,“他的真名是波纳迪诺・迪・贝托,此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兴许是黑暗的仆从。”蒙席停下来,回头朝房间望了一眼,与此同时,身边的瑞士卫兵迅速立正。“不过总的来说,他确实是个天才。”他轻声说,“快来。时间到了。”

  卢杜萨美枢机在第六间房间,房间名谓Sala dei Pontifici——意即“教皇之屋”,他在一张狭长的矮桌后等待。通报德索亚来访并获允晋见的当儿,那庞大的男人没有起身,仍旧坐在椅子上,只是朝外挪了挪。德索亚单膝跪地,吻了吻枢机的戒指。卢杜萨美拍拍神父舰长的头,挥挥手,示意免去接下来的礼节。“坐,我的孩子。请随意。我向你保证,比起他们为我特设的这张直背宝座来说,那张小椅子可要舒适得多。”

  德索亚几乎忘了枢机的嗓音是多么的响亮:洪亮的低音从那庞大的躯体中发出,轰隆咆哮,犹似从地底涌来。卢杜萨美身材臃肿,身上覆着红色丝绸、白色亚麻、深红色天鹅绒,整个人活似一座地质山丘,一层层下巴上顶着巨大的头颅,上面长着小嘴、精明的小眼睛、几乎秃顶的脑瓜,还戴了顶深红的无檐便帽。

  “费德里克,”枢机声音低沉地说道,“你经历了这么多次的死亡与考验,却没有受到伤害,这令我很高兴,很愉快。你看起来很健康,我的孩子。虽然很累,但很健康。”

  “谢大人挂念。”德索亚答道。奥蒂蒙席坐到神父舰长左边的一把椅子上,离枢机的桌子稍远。

  “听说,你昨天接受了神圣法庭的审判。”卢杜萨美枢机轰隆隆地吼道,灼人的目光似乎要刺穿德索亚的身体。

  “是的,大人。”

  “我希望,他们没有用拇指夹吧?也没有用铁娘子[65]或者烙铁吧?有没有让你上刑架呢?”枢机的笑声似乎在他庞大的胸腔间回荡。

  “没有,阁下。”德索亚挤出一丝微笑。

  “那就好,那就好,”枢机说道。十米上方一个装置投来光芒,在他的戒指上闪亮。他凑近了些,微微一笑。“当年陛下命令神圣法庭取回旧名——宗教裁判所,少数无信仰的人以为,教会曾经的疯狂与恐怖又将卷土重来。但他们现在懂了,费德里克,神圣法庭唯一的权力,就是为教会提供建议,其唯一有权执行的惩罚,是建议逐出教会。”

  德索亚舔舔嘴唇。“那可是个可怕的惩罚啊,大人。”

  “对。”卢杜萨美枢机赞同道,声音里善意的嘲弄已然消失,“可怕,但你无须担心,我的孩子,这事已经画上句号,你已被判无罪,清白的名声丝毫不受影响。审判官将会向陛下递交一份报告,为你洗刷所有的冤名,除了……可以这么说……某个偏远地区的主教,他在教廷里有很多朋友要求参与预审旁听,你是不是太不顾及这位主教的感受了呢?”

  德索亚一口气还没呼出。“米兰德里亚诺主教是个窃贼,大人。”

  卢杜萨美炯炯有神的目光射向奥蒂蒙席,继而回到神父舰长的脸上。“对,对,费德里克。我们知道,我们早就知道了。你放心,那颗偏远海洋星球上的这位好主教,会来拜见神圣法庭的枢机大人的,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也许我还可以向你保证,对于他的案子,处理建议不会像对你这么从宽。”枢机坐回高背椅,古旧的木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但现在,我们必须讨论点别的事,我的孩子。准备好继续使命了吗?”

  “准备好了,大人。”德索亚很惊奇,这答案竟然脱口而出,而且充满了诚挚。在那之前,他一直都希望,这一部分生命与使命还是结束为好。

  卢杜萨美枢机的表情变得愈加严肃,肥胖的下颌似乎也变得结实些了。“很好。啊,我听说,你手下一名士兵在去希伯伦的途中牺牲了。”

  “重生时发生了意外,大人。”德索亚说。

  卢杜萨美摇着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持枪兵芮提戈,”德索亚神父舰长补充道,他觉得必须说出烈士的名字,“他是个优秀的战士。”

  枢机的小眼睛中似乎有泪光闪动。他直勾勾地望向德索亚,说道:“我们会派专人照顾他的父母和妹妹。持枪兵芮提戈有个哥哥,在布雷西亚,已晋升到神父指挥官的军衔。你知道吗,我的孩子?”

  “不知道,大人。”德索亚说。

  卢杜萨美点点头。“真是个巨大的损失。”枢机叹息着,肥胖的手摆在空荡荡的桌面上。德索亚看见他手背满是凹痕,他盯着那只手,感觉那就像是什么海生软体生物。

  “费德里克,”卢杜萨美低沉地说道,“由于持枪兵芮提戈已为国捐躯,我们建议派人填补飞船上他空出的职位。但首先,我们得讨论一下这次使命的缘由。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必须找到并羁押那个小女孩吗?”

  德索亚坐直身子。“大人解释过,那名女孩是一个赛伯异种的孩子。”他说,“她会对教会造成威胁,还可能是人工智能技术内核的间谍。”

  卢杜萨美点着头。“全都没错,费德里克。全都没错。但我们并没有明确告诉你,她究竟为什么会是威胁……不只对教会,对圣神,甚至对全人类来说,都是威胁。如果我们要派你回去继续这次任务,我的孩子,你有权知晓理由。”

  外边,突然传来两声迥然不同的声音,隔着窗户和宫墙听不太真切,但依然隐约可辨。同一时刻,从雅尼库伦山沿河至特拉特福勒,传来了正午的炮礼声,另一面,圣彼得大钟开始敲响钟声,表示正午的到来。

  卢杜萨美顿了顿,从深红色长袍的衣袋中拿出一块古表,点点头,似乎感到心满意足,然后给它上了发条,放回原处。

  德索亚恭候着。

  42

  我们花了一天多的时间走过冰廊,来到格劳科斯神父所在的地下城市,途中睡了三次短觉,而旅途本身——冰层中的通道又黑又冷又狭窄——要不是因为一名伙伴被幻灵掳走,我可不见得会将它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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