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啊,沃玛克想。宗教大法官四肢尽断,大主教和其余人等都失踪了,而达赖喇嘛的东宫狼狈得就像是被踢翻了的蚁丘。天杀的伯劳老怪。携带教皇命令的宗座信使飞船呢?还有那艘向我们保证过的内核飞船呢?事情怎么就变得这么一团糟呢?
“舰长?”是出征部队中的那名首席海兵医师,他正坐在登陆飞船的医务室里,露出灿烂的笑容。
“说。”
“长官,穆斯塔法枢机醒了……当然,眼睛还看不见……还在经受剧痛,但是……”
“把他接上画面。”沃玛克立即命令道。
一张恐怖的脸庞出现在全息井中。沃玛克感觉到舰桥上的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瑟缩起了身子。
宗教大法官的脸上仍满是鲜血,他尖叫着,张嘴时露出鲜红的牙齿。眼窝破烂空洞,仅剩一条条扯裂的组织和如小溪般流淌的鲜血。
一开始,沃玛克舰长没有听明白枢机在尖叫什么。但不多久他便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尼弥斯!尼弥斯!尼弥斯!”
三个名叫尼弥斯、斯库拉、布里亚柔斯的人造人继续向东行进。
他们维持着相移状态,毫不在意这一过程所耗费的巨额能量。这些能量是从别处传来的,总之这不是他们所要担心的问题。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一时刻。
在帕郭卡灵下,他们不受时间影响地完成了大屠杀,之后,尼弥斯领头,爬上塔楼,穿过吊起吊桥的巨型金属缆索。三人从容不迫地跑过哲蚌集市,在那呈现出琥珀色的浑厚空气中,一个个人形僵在原地,而三个移动的身影慢慢走过这一切。在帕里集市,数千个购物、浏览、大笑、争吵、推搡的人都变成了一尊尊雕像,尼弥斯不禁张开薄薄的嘴唇,微微一笑。她可以取下所有人的首级,而这些人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但她另有目标。
到了帕里山脉的索道站台,三人终于脱出相移状态——不然缆索上的摩擦力会是一个大问题。
斯库拉,你走北面的高道,尼弥斯在通用频段上发出信息。布里亚柔斯,你走中间那座桥。我来走索道。
兄妹俩点点头,只见微光一闪,他们便不见了。站台上排着几十名乘客,尼弥斯推搡着往前,那名缆索师傅走向前,向尼弥斯发出抗议。现在正是一天中交通繁忙的时段。
拉达曼斯・尼弥斯一把举起缆索师傅,将他抛下平台。十几名男女愤怒了,一面叫嚷,一面向她挤来,看样子是想找她报仇。
尼弥斯从平台上一跃而起,抓住缆索。她身上没有滑轮,没有制动器,也没有攀登轭具。她仅仅是相移了非人类的手掌,便疾速沿着缆索向昆仑山滑去。在她身后,愤怒的人群一个个扣上缆索,紧追不舍——十几个,二十几个。看来缆索师傅受到很多人的爱戴。
尼弥斯穿过帕里山和昆仑山之间的巨大天堑,花了普通人滑行的一半时间。临将抵达时,她十分随便地减慢速度,继而一头撞向山岩,但在最后的时刻,她完成了相移。登陆平台后的悬崖被她撞得岩块剥落,出现了一个凹穴,她从里面走出,重新走到缆索那儿。
第一批尾随者顺着缆索的最后几百米呼啸而至,滑轮呜呜作响。地平线外,能见到一群群人正滑行而来,就像是细线上的一颗颗黑色露珠。尼弥斯微微一笑,将双手相移,高高举起,将缆索一砍而断。
几十名男女随着缆索一起坠落,但令尼弥斯惊讶的是,并没有多少人尖叫出声。
她慢步跑向固定缆索,徒手向上攀爬,并将它们一一砍断:上升缆索,下降缆索、安全缆索。在索道南部的山脉上,有五名武装人员向她走来,他们是来自西王母的昆仑保安队员。她仅仅相移了左臂,便将他们击落深渊。
尼弥斯向西北方望去,她调整了自己的红外和远望视野,将画面放大,定格在连接帕里山和昆仑山高道的那条盆景木竹桥上。她望着那条桥往下坠落,板条、藤蔓和支撑索一路扭动着落向西山,坠入了光气云。
搞定,布里亚柔斯发来信息。
这桥上有多少人?尼弥斯问。
很多。布里亚柔斯关闭了连接。
一秒后,斯库拉登录上线,北桥坠落,我来负责高道。
很好,尼弥斯发送信息。洛京见。
三人进入洛京的山沟时,便脱离了相移态。天正下着小雨,云层密得就像是夏天的雾霭。尼弥斯稀疏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她发现斯库拉和布里亚柔斯的样子同她一模一样。人群为他们分出一条道,通向悬空寺的山道空无一人。
尼弥斯带头开路,向最后一座短吊桥走去,在前面的山道上,便是通向悬空寺的台阶。这座桥是伊妮娅在这里修缮的第一座人造设施——仅仅只有二十米长,坐落在一条狭窄的山沟之间,中间连着矗立在低矮山崖和云巅之上的白云岩尖顶。现在,这座滴着雨水的建筑正被雨云笼罩着。
桥对面的山崖小道上,站着一样东西,它正隐藏在密密的云层中。尼弥斯将视野转至热力影像,当她发现这个高大的身形没有辐射任何热量时,终于微微一笑。她用额头上的雷达向他发出探测信息,仔细研究这个身影:三米高,长满尖刺,四只超级大手上,是一条条刀刃般的手指,一身甲壳很容易发射雷达信号,胸前和额头上插着利刃,没有呼吸,肩膀上竖着铁丝网,额头竖着尖刺。
太棒了,尼弥斯发送信息。
太棒了,斯库拉和布里亚柔斯附和道。
滴水吊桥对面的身影没有任何反应。
我们安全降落到泰山,距离正正好好,差几米就会完蛋。从高速气流中脱出后,我们开始无可避免地朝下降落,但很平稳。云海之上有几股热气流,还有许多下降气流,上百公里旅程的前一半,时间只有区区几分钟,那是惊心动魄般的疾速飞驰,相比之下,后一半则是令人心跳骤停的坠落。我们一忽儿觉得自己会安全抵达泰山,一忽儿又觉得会坠入云海,甚至在翼伞撞入酸海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会死。
我们的确落进了云海,但那是雨云,是水蒸气,是可以呼吸的云。我们三人尽量互相拉近距离,蓝色、黄色和绿色的三角形翼伞极为接近,金属骨架和帆布伞几乎相互碰触在一起,相比互相撞击导致一起坠落,大家更怕失去其中一个,更怕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虽然我和伊妮娅有通信线路,但在这段向东方而去的紧张下落过程中,我们仅说了一次话。云雾变得密集,我微微看见她那黄色的翼伞在我左手边,心里想着一些事,她有了个孩子……她和另一个人结婚了……她爱着另一个人,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她的声音。“劳尔?”
“什么事,丫头?”
“我爱你,劳尔。”
我迟疑了片刻,心扑腾扑腾地跳着,但我心里马上涌起对伊妮娅的爱,刚才心里的空虚瞬间被一扫而光。“我爱你,伊妮娅。”我们在黑暗中迅速下落。我甚至觉得自己尝到了风中的腐蚀性味道……难道我已经到了光气云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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