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没事。”瑞秋说,“伊妮娅很忙。最近这两星期,她很多时候都在这儿陪你……照看你……但有时候她不得不和闵孟还有其他人出去一下,那时候就由我在这儿照顾你。”
“闵孟?”透过透明的墙壁,我朝外凝视。一颗明亮的恒星,比海伯利安的小。从这个椭圆形的舱室开始,这个有机构造体伸出许多不可思议的几何体,它们一路蜿蜒着朝远处延伸而去。“我在哪儿?”我问,“我们怎么到这儿的?”
瑞秋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你就会马上知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伊妮娅让飞船跃迁到了这个地方。德索亚神父舰长,他手下的格列高里亚斯中士,还有那名军官单卡雷,他们知道这个星系的坐标。虽然他们都昏迷了,但另一名幸存者,那名囚犯,霍格・利布莱尔,知道这地方藏在哪里。”
我又朝薄壁外望去。这个构造体似乎非常庞大,从这个荚舱开始,有一些栅格结构的东西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有些处于亮光中,有些位于黑影下。这么庞大的东西,怎么可能被藏起来,又是谁藏的?
“及时跃迁离开,怎么办到的?”我嗓音沙哑地叫起来,接着又吞了几个小水球,“我们不是被圣神战舰包围了么?”
“没错,”瑞秋说,“的确是这样。在他们摧毁我们之前,我们绝对没办法飞到霍金驱动的跃迁点。来——你已经不需要再连着墙壁了。”她扯掉了茎蒂,让我自由飘浮着。但就算在零重力下,我仍旧感觉极度虚弱。
我转了转方向,在昏黑的光线下正面对着瑞秋。“那么,我们到底怎么来这儿的?”
“其实不是跃迁,”年轻女子说道,“当时伊妮娅将飞船的目的地定向太空中的一个位置,从那儿,我们直接远距传输到了这个星系。”
“远距传输?!难道还有能用的太空远距传送门?就像霸主军部飞船以前用的那些?不是全都已经在陨落期间被毁了么?”
瑞秋摇着头。“没有远距传送门,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是一个离第二颗卫星几十万公里远的随意的点。那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角逐……圣神飞船一直在呼叫我们,威胁着要开火。最后他们的确开火了……切枪光束从四面八方朝我们袭来,要是被击中,我们肯定当场灰飞烟灭,沿着抛物线慢慢扩散,连残骸都不会留下。就在我们抵达伊妮娅给出的那个位置时,我们忽然就……来到了这儿。”
我没再一次问这是哪儿,只是飘浮到弯曲的墙壁边,想要朝外窥探一番。墙壁摸上去带着暖意,软软的,像是活的,满满的日光经过它渗透进来,使得舱内的光线变得异常美丽柔和,但这样也使得我难以看清外面的东西,只看到一颗璀璨夺目的恒星,还有小舱外那不可思议的几何构造体。
“想看看这是‘哪儿’吗?”瑞秋问。
“嗯。”
“荚舱,”瑞秋说道,“请将表面透明化。”
忽然间,我们和外面变得毫无阻隔。我差一点恐惧地大叫,虽然控制住了声音,但还是吓得打了个趔趄,想要抓住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最后,瑞秋向我跃来,伸出一只坚定的手,稳住了我的动作。
我们是在太空中。原本环绕周围的荚舱消失了,我们正飘浮在太空中——似乎是飘浮在太空中,只不过这里有空气可以呼吸——我们是在一根树枝上……这是一棵……
不,树远远不能形容眼前的东西。我见过树长什么样。这不是一棵树。
我也听过许多关于圣徒的古老世界树的故事,在神林上还亲眼见过世界树的残桩,我听过那些几千公里长的巨树之舰的故事,它们在一个个星系间旅行,那还要追溯到马丁・塞利纳斯的朝圣者时代。
这不是一棵世界树,也不是巨树之舰。
我听说过一些疯狂的传说——事实上是从伊妮娅那儿听来的,这么看来,它们很可能不是传说——这些故事讲述了一个环绕恒星的巨树环,一个生机勃勃的奇妙麻花状圆环,环绕着一个类似旧地太阳的恒星。我曾经算过要形成这样一个世界所需的生命物质,最后觉得这一切都是胡诌。
这不是一个树环。
它在我们周围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缓缓向内弯曲,覆盖了一片片浩瀚的区域,这些区域就算以星球为参照物,也广阔得让我无法领会。这是一个用生命物质组成的天体,布满了交织的树枝,树干足有几百公里宽,树枝有几公里粗,树叶有几百米长,拖曳在后的根系就像是上帝的神经突触,延伸进太空,足有几百……不,几千米长。树枝密密麻麻,朝各个方向伸展。那些枝干足有旧地密西西比河那么宽大,但从远处看,却又细得像是枝桠一般。一个个树形有海伯利安的天鹰大陆那么庞大,它们和其他大型绿块融合起来,所有的东西都向内弯曲而去,奔向四面八方……有许多黑色的间隙和孔洞对着太空,其中一些间隙比周围的树干和绿叶还要庞大……但没有一处间隙是完整的……每一处地方,树干、树枝和树根都互相纠缠,将无数绿叶暴露在璀璨的光线下,那恒星正在虚空的中心处……[40]
我闭上了双眼。
“这不可能是真的。”我说。
“是真的。”瑞秋说。
“驱逐者吗?”我问。
“是的,”她是伊妮娅的朋友,也是《诗篇》中那个孩子,“还有圣徒,尔格,以及……其他人。它是活的,也是一个构造体……一个有意识的生物。”
“不可能,”我说,“要花上几百万年才能进化出这样的……世界。”
“这是一个生物圈。”瑞秋微微笑着。
我又摇起头来。“生物圈是个很老的术语,那指的是行星上的一个封闭的活系统。”
“这就是生物圈。”瑞秋重复道,“只不过没有行星。不,有彗星,但没有行星。”
放眼望去,在几十万公里外的遥远的真空之地,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也慢慢泛成一片朦胧的绿色,但就在那儿,一条长长的白痕正在树干间的黑色间隙中缓缓移动。
“彗星。”我傻傻地重复道。
“作灌溉用,”瑞秋说,“需要用到几百万颗。幸好在欧特云中就有几十亿颗,柯伊伯带还有更多。”
我唯有瞪眼的份了。那儿还有另外几个白点,每一个都长着又长又亮的尾巴。在我注视它们的时候,其中一些正在树干和树枝间移动,让我觉得它们像是这个生物圈长出的鳞屑。彗星的轨迹路线穿越了这植物体上的一条条缝隙,如果这真是一个生物圈,这些彗星在远离星系时,必须重新经过这个生机勃勃的天体。这需要多大的巧合?
“我们所在的这个东西又是什么?”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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