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的好日子,在三十年前结束了。地城的中心,那座为了几年羽蛇神功绩而修起,同时也作为神在地城的宫殿的金字塔附近,出现了神秘的怪物,无人能形容出那究竟是什么,它们无声无息地吞食这里的动物,包括人类。
因为靠近神殿的土地最肥沃,所以他们的耕地与狩猎都在那个范围以内,失踪者一去不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然后便开始了恶性循环,失踪的人,必然引去更多寻找的人,这些人,也没有回来。不死心,又去找,再失踪。仿佛一条恶毒的绳子将人们串联捆绑起来,挨个拖入地狱。
悲伤之极的他们向羽蛇神祈祷,又在神殿之下挖下盐沟,一来警醒幸存者不可以再到那边去,二来希望盐沟能阻止恶魔的侵犯。
可是毫无用处,失踪的人仍在继续。大家只好远离神殿,在盐沟之外小心翼翼地生活,才算短暂告别了噩梦,可是,最近几年,幸存下来的村民们,身体变得越来越不好。无端端地患上怪病,什么草药都没有用,年纪大身体弱的人,很快就死去了。年轻些的,拖的时间长一些,可也难逃一死,每个人死去时,眉心处都像碳一样黑。后来,有人说在神殿附近,有一种可以治百病的药花,或许可以制止这场怪病。于是,剩下的部分青 壮年冒险去了那边,但是,又没有回来。
死神以各种方法,将整个村子屠杀到只剩下十几人。
就在前不久,帕卡尔的父亲,带着剩下的所有人,包括帕卡尔在内,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往神殿那边去,一来希望找到治病的药花,二来希望找到失踪的人。可是,进入盐沟内的丛林不久,怪事便发生了,结队而行的他们,走着走着,就有人突然被拖入丛林深处,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干的。很快,慌乱中的人失散了,落单的帕卡尔喊着父亲的名字,忽然,他听到父亲也在喊他的名字,循着声音而去,没见到父糸,却看到一支又长又细又软的,绿色的“手”从那些花草中的缝隙里钻出朝他扑来。
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看就要被抓住时,父亲从旁边追了出来,将他朝后一推, 自己却被那绿手缠住身子飞速拖走了。
“快回去!快!”父亲最后的声音,从丛林深处传来,然后,再无动静。
帕卡尔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你打算继续你父辈们愚蠢又无意义的行为,去那边找他们么?”大叔淡淡问。
“不是愚蠢又无意义的行为。”帕卡尔的睑被火光烘得发红,一字一句道,“那份对亲人的归来充满渴望,甚至可以不惜一切的心情,你体会不来。”
大叔没说话。
我听到有人在轻轻啜泣,回头,黄老太擦着发红的眼睛,越来越痴呆的老黄躺在她的腿上,脸上沾了一滴亮晶晶的眼泪。
“嘿嘿,有魔鬼!有魔鬼!”丽莎爸爸的脸贴着背后的大石,一串口水流出来,诡异地笑。
“从没有人离开这里,去‘外面’?”我还是不死心,“这里除了你们村民,还有别人么?”
“这里连个虫子都跑不出去。能够来去自如的,只有羽蛇神。”帕卡尔摇头,“除了你们,我也没有见过别人了。只是听大人们说,曾在神殿那边见过许多穿黑衣服的人,神出鬼没。”
“你见过羽蛇神?”“没见过。但奶奶说她见过,说那是个全身都闪着光芒的,善良的神。”帕卡尔垂下眼皮,“如果真的是神,为什么不再庇佑我们?”
听上去,在羽蛇神出现的长长的时间里,本来是不错的,坏就坏在三十年前,是什么突发情况,改变了一个算称职的“神”?而且我记得,白驹讲的那个发财又失踪的年经男人的故事时,也说过天顶酒店的名声,是在近几十年响起来的。
羽蛇神,天顶酒店,地城,失踪的人……是什么把这些匪夷所思的点给串起来的呢?!
4E……我又想到了它。
细细回想往日,这个名字其实早已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别人的故事里,但现在看来,终不仅仅是“别人”的故事——它将我也拖人其中。
6.
“你确定要跟我们一起去?”
盐沟外,我认真地问全副武装的帕卡尔。我们吃饱喝足之后的决定是,往神殿那边走,如果有出路,一定是在那里。
“当时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你们,我已经去了。”少年蹲下来,在湿润的土上画了一道神符,“我会回来的。我不想再生活在无休止的等待与绝望之中,一定要做一点什么!”
“如果……”我试着问,“他们已经不在了呢?”
“我也要回来。”帕卡尔吸了吸鼻子,“把房子修好,认真种地。”
“好。”我拍拍他的肩膀,“那我们来交换一个保证。”
帕卡尔不解地看着我。
“你保证,回来之后好好活着,把你的家重新建起来。”我摸着他的脑袋,“我保证,把我能带回来的,你所有的家人,平安带回!”
“好!”他朝我一笑,旋即剧烈咳嗽起来。
我赶紧拍他的后背。
身为妖怪,我看出这个人类孩子的体内,妖毒弥漫。他跟他那些无故病死的亲人一样,不是因为得了传染病,而是因为吸收了妖气。对人类身体而言,妖气在体内储存太久,就会转为妖毒,视各人身体素质好坏,决走生命的长短。帕卡尔因为年轻,生命力强,情况还不算太严重,只要及时找到发出这种妖气的元凶,除掉之后,帕卡尔自然不药而愈。
“你现在还相信你的‘神’么?”问问渐渐平复下来的帕卡尔。
“是神创造了这个世界。”帕卡尔回答。
“创造一个世界,并且比谁都要爱它,这才是神。”我摸摸他的脑袋,背起黄老太,“走吧。”
盐沟内的地形比外头复杂得多,根本就没有路,到处是巨大的树木与怪异的花草,稍不留心就会被藏在里头的荆棘划伤。沿途还有一些小水塘,里头泥多于水,咕嚕咕噜冒着泡。
我们沿途注意着每个角落,查看有无失踪者的线索,可惜,一无所获。
“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妥?”我看着那些跟我擦肩而过的植物,每一株都长得十分好,茎肥叶壮的,开出来的花也特别大,特别鲜艳。
“有。”九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老黄趴在他肩头睡得特别香,“这里只有植物,没有动物,连个蚊子都没有。”
“小心些。”帕卡尔紧握着砍刀。
“我们是要往哪里走呢?”黄老太问我,“姑娘,要是路太远,不如放下我。你这样背个包袱,走不快的。”
“去神殿。如果有出路,必然在那里。放心,您身材不错,背起来不累。”我安抚道,“要放下你,也得出去之后。这里不是你该留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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