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的窗口,一个模糊的人影,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把屋里的外来者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木屋外,绿腰穿上了一副坚硬的盔甲,手执一把类似枪支的武器,一脸狠绝地指挥着他的下属。
“可是绿腰先生,之前神君不是有命令不能靠近木屋么?”一个敦实的,像个小头目的黑衣人有些犹豫。
绿腰怒道:“他已经不管‘源’的安危,也不管我们的生计了。他已经不打算再酿制末途!所以这次,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能听他的!照我说的做!快!”
“不酿造末途?”黑衣人大吃一惊,“那我们靠什么为生?没有它给我们补充能量,我们一个都活不下来啊!神君到底怎么了?他要我们全都死掉么?!”
“所以,不想死就快点进去!”绿腰一咬牙,“他抛弃我们,我们也可以抛弃他。”
3
黑衣人不是人,妖气弥漫,攻击方法也十分特别,一见到我们,便捂住自己的嘴,狠狠一吹气,身体便像生气的河豚一产膨胀起来,还外出一根根的尖刺,每根刺上,都钻出一个三角形的鲜红的蛇头。于是,只见一排密密麻麻的刺球怪朝我们扑来。只要它们身体接触过的地方,就变成一块空地,不复存在。
帕卡尔握着砍刀,朝扑向他的刺球狠狠砍去,刀刃深深陷进了刺球的身体里。
“放手!”我猛的一下打在他的手上,刀柄滑落出去,转眼间整把刀连同刺球都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条尺来长的小黑蛇的尸体。
九厥以结界暂时护住老黄夫妇,随后取出个酒壶来,念了几句咒语,便将里头的一股脑儿洒了出去,好好的美酒顿时化成了锐利的小尖刀,一次解决了几十只刺球。
敖炽与我以灵力化为气流击向刺球,但不管我们多么努力地杀,刺球的数量都不见明显减少。地上蛇尸总是过一会儿就消失,以至于我怀疑它们是不是又死而复活加入战斗。
敖炽的母亲被我们严密保护着,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看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只是莫名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噌噌往上“长”。
所有人都在战斗,只能那该死的大叔,不声不响杵在我们身后,完全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突然,一阵清晰的破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破碎的墙壁与地板里,钻出无数粗壮的绿茎,上头全是吐着绿舌头的紫蓝花,扭曲游动的绿茎仿佛失去了束缚,要一起从暗处涌出,席卷整个空间。
这时,一声我这辈子都没有听过的巨吼,在身后炸响,其巨大的程度,不止是要震坏我的耳朵,连魂魄都快震散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悍的冰凉气流,像一双毫不留情的大手,把我们所有人都朝外头狠狠推开了去。
我身不由己地被抛向半空,那些同时被震开了去的刺球,全部化作了碎成一段段的蛇尸,啪啪地落在地上,污糟不堪。
来不及施展法术,我便重重跌落在地,幸好九厥跟敖炽还算利落,凌空抱住了老黄夫妇跟帕尔卡,不然他们真要碎成渣了。
忍住疼痛,我迅速爬起来回头一看,呆了——木屋不见了,四周的土地被毁得一片新人疮痍,木屋原来所在的位置,已经凹陷下去,成了一个巨大的坑,那个长在地下的大怪物已然见了天日,无数绿茎与乱飞的紫蓝花从它的主干上窜出来,混在一起,在四周快速游动着。
所有人都呆住了。我们真正的惊讶,不在于这些,而是那怪物直冲天际的主干上,笼罩的,是一条飘飞的布裙,布裙下不脚,而是与主干长在一起的肢体。
此刻,敖炽的母亲高高在上地站立着,姣好的容貌已被一条条绿色的脉络完全破坏,散开的头发在空中凌乱地飞舞。每一条游动的绿茎,每一朵想吃人的紫蓝花,在她身下动荡不止,那些怪异的跳动与扭曲,仿若恶魔的舞蹈。
难怪她动不了,原来,她根本就是“长”在了这里,我们之前所见的,都只是她的一部分而已。
这时,大叔突然从怀里取了个什么出来,好亮!
敖炽见状,大惊失色,呼的一下蹿过去,拽住了大叔的手:“不行。”
我追过去,看到大叔手里的,是一枚三寸长,用骨头打磨而成的针,上头还刻着精细的花纹。
“只要她还活着,供应给其他妖物的能量就不会断绝。你杀掉再多小喽啰也没用,它们会循环复活。”大叔沉沉道,“她体内吸收的邪力已经太多,你以龙珠净化,不但不能成功,反而会被她吸收变异成新的力量,让她妖变得更厉害!再不动手,都别想活着离开。”
敖炽咬牙:“会有别的办法!”
大叔将骨针塞到他手里:“你自己决定!”说完,他一把拧住敖炽的后脖子,逼他往上看,说:“看清楚,她最后的一点本性马上就要消失,如果你不动手,这里很快就会变成炼狱。如果你不阻止,她还会继续生长,很可能一天就长到另一个世界去。更多的人会成为她的食物,也有更多的邪灵妖物会因她而强大,生生不息。”
事态紧急!换成是我,我会怎么做?不知道。但是,总得要硬起心肠做一道数学题,留下她,会有多少人受害,除去她,会有多少人得救。答案太一面倒了。
可是,敖炽的悲伤,身为人子的责任,又该如何计算。
我伸出手,用力捏了捏敖炽的肩膀,在他背后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变成这样,我会是那个让你消失的人。同样,如果是我,也请你不要犹豫,因为,但凡我还有一点点本性,那唯一的希望,就是让你来阻止我。与其变成一个彻底的怪物,不如做一个安息的灵魂!”
敖炽的眼睛布满血红的丝,他用生平最凶狠的目光盯着我,然后,突然转身,跃向半空。
越来越黑的天空下,他停在母亲的面前,看着她已经变成了两块绿色球体的眼睛,慢慢举起了手里的骨针。
“敖炽,你怎么忍心杀掉妈妈?”
一个悲哀的声音,从她身上发出,传染般扩散下来,所有的绿茎与紫蓝花都发出了同样的声音,这句话,连绵不绝地在四周响起,听得人心脏发紧。
窃语独有的妖法,竟然用在了敖炽身上。
敖炽的手剧烈抖动起来,骨针停在半空。这时,数条绿茎缠绕过来,紧紧套住了他的身体,无数吐着舌头的花趁势朝他涌去。
不好!
我和大叔同时飞了上去,他比我快,挥手弹出一片火焰将怪花烧成灰烬,再一抓住敖炽,顺势抢过他手里的骨针,朝敖炽母亲的额头狠刺过去,毫不犹豫。
敖炽跟我,都下意识地把脸扭向一边。
可是,半晌都没动静。
转过头,一条尖尖的蛇尾,紧紧缠住了大叔的手臂。
巨大的羽翼,把天空都要遮住了,浓重的阴影将所有人锁住,强烈的压抑感从头顶贯穿脚底,一对深灰色的眼珠,在布满紫白鳞片的硕大头颅上缓慢转动,没有任何光彩,任何外来的光线,都不能在那样的眼睛里折出光来,那片比真正的黑洞更可怕的灰色,真是世上最绝望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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