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物语2_裟椤双树【完结】(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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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编得很传奇。”朱棣朝他拍了拍手,“莫非你想告诉我,你便是那从未现世的第四把夏桀刀。”

  “我与夏桀并未定下契约,他不是我的主人。”他站起身,眼睛里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光华,“我只有一个名字,翎上。”

  “那你可真不是一把听话的刀。”朱棣冷笑,“工具,自然只能在主人手里,才能物尽其用。这么浅显的道理,值得你排斥并琢磨这么长时间吗?”他顿了顿,打量着这个衣衫落拓的青年,“不过,我不想念你是一把。不管你是人是妖,还是身负异能的术士,说吧,千方百计将我引来这里,有何目的?钱权官禄,都是我能给的。”

  菜刀,不,翎上,他不作回应,只是将凰揽在怀里,低低道:“我一直希望我们可以跟别的妖怪一样,有自己的名字,不用将存在的意义交付给‘主人’,我们亦有爱恨的自由,走与停的权利。”

  凰的眼睛,看了他很久,我猜不出她是被打动,还是没有。

  我相信翎上说的每一个字。

  “你……”凰怔怔地看他。

  一道火焰般刺眼的蓝光,从翎上的额间飞跃而出,转眼将他包裹在一片异样的光华中,无数刀锋般的气流自他脚下而起,龙卷风般席卷而上,将他托向空中。空间仿佛被扭曲,他的身影在巨大神奇的力量中旋转,变化——一把通身暗黑的刀,刀身被无数鸟羽般轻灵的蓝光包围,那些不断流动的羽光,仿若从它身体里季出的一对羽翼,每扇动一次,便落下流星般旖旎的光迹。

  刀的目标,是那条在天河之下的龙。

  我敢说在场的所有人在见到这个情景时,都只有一个想法——这把刀,要斩了那条龙。

  龙脉断,皇朝亡。这一亡,世上最自以为是的“主要”是否还能趾高气扬。

  我看到变了脸色的朱棣从地上跃起,人类的轻功有时并不逊色于妖怪的飞翔。

  他从腰间抽出了利剑,刺向那把被他蔑视的刀,他们纠斗在一起,时而是剑与刀在斗,时而是他与毹上对峙,光影缭乱,晃花了我的眼睛。只有那七彩的龙,旁若无人地继续游走。

  本来我在犹豫要不要出去帮忙,可我很快放了心,朱棣不是翎上的对手。

  可我没想到的是,一道银色的细光,从地上疾飞而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空中的翎上,他增边的乐之羽翼像被惊散的鸟群,不见了踪影。

  叮!一根银簪从空中落下,撞在玉石岸上,脆响着弹到了一旁。

  凰的右手,缓缓落下来。她的手,可以动?!

  那银簪,是她唯一的饰物。

  空中,翎上的真身似是失去了平衡,我没有想到一根银簪竟会比朱棣的利剑更厉害。可他没有坠下来,反而更快速地朝那游龙而去,直直刺进了龙的腹部。

  龙晃了晃身子,然后继续游动,刀尖从它的腹部脱出,留下一个漩涡似的洞,但很快便消失不见。看起来,这条灵气所成的龙,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场面变得很混乱。

  化回人形的翎上与朱棣一起自空中跌落下来。

  焦急的凰,喊出的第一句话是:“皇上!”

  如果她叫的是翎上,或者我还可以幻想,刚刚她的行为,与她一直以来的隐瞒,是另有苦衷。

  原来,同一个屋檐下的悉心照顾与相依为命的,终是抵不过一场习惯性的追随。

  我用的是“追随”,而不是爱。

  翎上的左臂,多了一条裂纹,像快碎掉的瓷器,那些羽毛一样的光,大大小小,从伤口里缓慢地涌出,并不太激烈,但没有停止的迹象。

  他望着凰,没有半点怪责的意思。

  “我想不起从前,一点都没有。”凰咬着嘴唇,“我无法仅仅从一个听来的故事里,找回所谓千万年的情谊,同伴的信任。我全部的记忆里,只有他,他是天子,也是我的主人。”

  翎上强撑着站起来,走到凰面前,举起了右手。

  凰闭紧眼,将头扭向一边。

  真傻呀,翎上对她,哪有半点杀气。这女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说过要在今天带你来这里。”他笑,“你以为,我是要断了这龙脉吧。是,曾经我想过要斩断这条龙脉,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主人’们明白,不是所有的刀,都只是工具。但,我改了主意。”

  翎上摊开手掌,一片龙鳞似的七色彩片,薄透如云,灵光四溢地旋动:“龙脉之中有七色云鳞,藏于龙腹,只有七月十五而现,凡人服之,恶疾痊愈,断肢再生。”

  所有人俱是一愣。

  翎上对着云鳞轻吹了口气,这美极的小东西化成了一道彩气,飞进了凰的口中。

  晶莹剔透的光从凰的身体里层层跃出,似要将之汰旧换新一般。

  “三天之后,你当可行动如常人。”他看着满脸惊异的凰,“跟他回去吧。”

  说罢,他横抱起凰,走到强作镇定的朱棣面前:“你是个只相信自己眼睛的皇帝。要你来这里,只是让你确信,世上仍有一人可断你朱家龙脉。”

  “又如何?”朱棣皱眉。

  “以此为交易。”

  “换什么?”

  “留她在身边,善待。”

  “你呢?”

  “有生之年,不入长欢半步。”

  凰在这两个男人之间,见证了世上最简短的一场交易。从一个人的怀里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她的困惑多于惊喜。

  当朱棣抱着她离开时,她望着朝她挥了挥手的翎上,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讲出来。

  10

  翎上并没有离开这场地下龙脉的意思,反而找了个最舒服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从玉石上跳下来,跑到他身旁,发现他伤口里流出的羽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他露在外头的每寸皮肤竟渐渐地透明起来。

  垂死的妖怪,都是这个鬼样子,我非常清楚。

  “你怎么回事!”我急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一根银簪子而已,你就这么没用?!”

  “她是我兄长们的魄,虽已为人,但天性仍在。天下间唯一能伤我的,便是经由她手而出的武器,哪怕只是小小银簪。”翎上吸了口气,缓缓道,“虽身为妖刀,我们多数时间都以人或动物的形态存在,一旦与人定下契约,便化身为刀,任人驱使。主人死去,契约结束。约千年之后,方可恢复从前面貌。这漫长的时间,是我们的蛰伏期,也是了虚弱的时候,就算被人投入熔炉,也无力反抗。但,只要我们没有定下契约,以人或动物的模样活着的时候,世上能伤到我们的,只有彼此。她身上天生的妖刀之力,已经很微弱,所以我的伤口才这么小,我还能有时间跟力气与你讲话。”

  我愣了愣,道:“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讲话,我带你回浮珑山,那里一定有人能治好你。我认识的妖怪不少,有本事的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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