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从剑刃上拂过,稍微用了一点力而已,一道深深的伤口马上出现。
不疼,也没有血,因为剑太快了。
虽然这把利剑没有实体,但是它的锋利,不逊于世间任何一种武器。
“冥界,真的有孟婆汤吗?”
钟旭看着手上的伤口,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
司徒月波微微一愣,旋即一笑,肯定地点了点头:“有。”
“喝了真的可以忘掉一切?”她继续问。殷红的血珠一滴一滴地从她的掌心滑下。
“是。”他极耐心地回答。
钟旭释然地笑了笑,看着他:“那就好……”
既然是个游戏,那么,就在现在彻底结束吧。
握住钟馗剑的手,越来越紧,剑上的璀璨光芒,有增无减,霎时映得整个房间流光溢彩,赤红一片,其景甚是壮观。与之相比,怕是连夏日正午的太阳也要自叹弗如。
在空中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后,钟馗剑最终落在了钟旭自己的脖子上……
看到血了,从身体里出来,飘飘荡荡,变成了一朵又一朵嫣红的花,在风里跳着舞。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奶奶说她不会跳舞,总是没有其他的小朋友跳得好看。
谁说她不会跳舞,这不是跳得很好看吗。
人是花,还是花是人,已经分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的生命在翩翩起舞里一点一点流失。
风越来越大,吹散了花瓣,带来了一地清脆的马蹄声。
枣红色的马儿,欢快地嘶鸣。
马上坐的,是谁?黑色的头发,红色的衣裳。她多想看清楚他的样子啊,可是,他离自己总是那么远,马儿不停地跑,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考虑清楚,上来了,就是生生世世,不能回头了。”
……
“我说过,你是独一无二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能娶,谁都不想娶。”
……
“如果可以,我想跟你生活一辈子,或者……永远。”
……
这是谁对她说的话?
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楚,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说话人是谁?!
是谁呢?
“旭儿……来姐姐这儿啊……”
“钟旭,你让我如何不恨你?!”
谁,又是谁在叫她的名字?
好混乱,好模糊。
乱喷水的水龙头,红色的皮球,洁白的病房,美丽的草原,高耸的大厦,没有任何关联的场景跟物体在眼前交错而过,相互叠加。无数张人脸,男的,女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夹杂其中,飘忽不定。
看得好累啊,眼皮好重啊,灌了铅一样。
看来,该好好睡一觉了……
睡醒了,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如果,还能醒过来的话。
一大片鲜活的血液从钟旭身下蔓延而出,自由地向四周游走,染红了她凌乱地散在地上的头发,也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裳。
血液的叛逃,让她的脸迅速失去了该有的颜色,苍白得让人心疼。
安静地躺在地上,没有声音,没有呼吸,空气也凝固在她的周围。
不管生前如何,死去的人,每一个都是这么孤寂吗?!
司徒月波在原地,动也不动,怔怔地盯着脚下的钟旭。
过了不知道多久,当她的血,已经快漫到他脚下时,司徒月波眨了眨眼,慢慢走到钟旭身前,蹲下来,伸手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
她的身体,余温尚存,也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
他坐下来,任由温热的血液侵透自己的衣衫。
温柔地托起那张曾经灵动善变,表情丰富的脸孔,他细细端详着,就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原谅我,我并不想如此对你……”
低低地呢喃在她的耳边回旋,虽然明知她已经不可能再听到。
一滴亮晶晶的眼泪滴落了下来,恰好滴在了她的睫毛上,闪动着,久久也不舍得滑下。
原来,眼泪也是可以分享的。
墙上的钟,嘀哒作响,也只有它还可以若无其事地继续它该做的工作。
司徒月波拥着钟旭,坐在窗前,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她的长发,像过去一样。
那天,他们也是这样,她赖在他的怀里,享受了一下午的美丽阳光。
现在,还是这样,她依然在他的怀里,只是窗外洒进来的,是一地清冷的月光。
“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不同的。”
他闭上眼,吻了吻她已经冰凉的额头,梦呓般说道。
睡醒了,一切都会不同的……
第九章 真相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心无挂碍……
心无挂碍……
不知来向的低浅吟唱,从无垠的黑暗里漫过,留下一片从未感受过的宁静与舒缓。
身体很轻,轻过一片羽毛,在虚无缥缈的空间里飘来荡去,总也着不了地。
每个人死去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感觉么?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受,没有痛觉,没有思想,很是轻松。
就只有残存在脑子里的那段似乐非乐的声音,还在耳朵里徘徊,久久不肯散去。
她还有挂碍吗?!
应该没有了吧,自己连性命都不要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还是皱成一团,无法做到跟自己的身体一样的轻松呢?
原来,一死万事休,根本就是一句自欺欺人的空话。
自己的“挂碍”,太多了,连死亡也消减不了……
世间放得下丢得开的潇洒人物太少,所以,无怪天下有如此多的鬼魂了。
这个道理她一直都知道,但是直到现在才完全理解了,且是切身体会。
罢了罢了,纵是了解了,体会了,也无用了。
总之,冥界马上就会增添一个一生与鬼为敌的新鬼。
多讽刺的一桩事情。
冥界,会是个什么样子?
刀山游锅?
鬼哭狼嚎?
暗黑不见天日?
无法想象。
“呵呵,睡得差不多了,该醒了吧。”
谁?
又是谁附在自己的耳畔低语,声音腔调,熟悉之至。
一种奇怪的感觉,虫子一样,从脸颊爬到鼻子,来来回回,毛毛痒痒的。
中断了很久的意识竟然渐渐聚拢回来,淘空了一样的身体也在杂乱无章的脑部运动中重新有了实在的质感。
久违了的力量从心口窜到咽喉,又从咽喉汇集到鼻腔——
啊秋!
一个响亮的喷嚏。
双眼紧闭的钟旭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使劲揉着鼻子。
“谢天谢地,总算是醒过来了。”
声音不再低沉,充满了欣喜。
皱着眉头,钟旭缓缓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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